非洲视角下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探析*＊陈兆 源孙 振 民内容提要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是新时代中非经济合作的重要内容。目前，国内学界对于中非共建“一带一路”的研究多从中国视角出发，或多引述西方观点，而对非洲政界、智库、民众等的认知和看法关注偏少。全面了解非洲视角下的“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准确把握近年来自主性不断增强的非洲大陆的合作诉求和行为逻辑，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以更高质量推进中非“一带一路”合作以及中非命运共同体建设。本文梳理非洲各界对中非“一带一路”合作战略利益的认知、合作成效的评估以及未来合作的规划，力图较为完整地呈现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非洲视角。在非洲视角下，参与“一带一路”能从经济发展和国际影响两方面推进其战略利益，并已经在“五通”维度取得合作成效，但进一步释放合作潜力面临一定挑战。未来，非洲对与中国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期待主要围绕机制建设、关系建设、能力建设三大方向展开。关 键 词“一带一路”倡议中非命运共同体国际发展合作非洲视角作者简介陈兆源，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发展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北京100732);孙振民，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国际关系学系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84)。·52·*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创新项目“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背景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研究”、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对非投资与构建中非命运共同体路径研究”(项目批准号:21CGJ016)、中国非洲研究院2021年度中非合作研 究 课 题“中 非‘一 带 一 路’合作的多维认知:机 遇、挑 战 与 对 策”(项目编号:CAI－J2021－04)的阶段性成果。 中国非洲学刊2023年第1期共建“一带一路”成为深受欢迎的国际公共产品和国际合作平台，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重要实践。作为发展中国家最集中的大陆，非洲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落脚点。截至目前，几乎所有与中国建交的非洲国家都签署了“一带一路”合作文件，非盟也成为首个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的区域性国际组织。①中国和非洲正以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为平台，打造责任共担、合作共赢、幸福共享、文化共兴、安全共筑、和谐共生的中非命运共同体。目前，国内学界对于中非共建“一带一路”的研究多基于中国视角，或主要引述西方观点。有的学者从中非合作的整体出发，分析在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新时期中非合作面临的新机遇与新挑战。②有的学者聚焦中非“一带一路”合作中的特定领域，如产能合作、发展经验交流、公共卫生治理等，探讨相关合作进展及其对中国和非洲的意义。③还有学者总结了西方学界及海外精英群体对于中非共建“一带一路”的认识变化。④相比之下，学界对非洲各界的认知和看法关注不足，尤其缺少对“一带一路”非洲视角的系统梳理。全面梳理非洲国家眼中的“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准确理解近年来自主性不断增强的非洲大陆的合作诉求和行为逻辑，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以更高质量推进中非“一带一路”合作，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非洲曾长期被许多人简单等同于贫穷落后的大陆，但是近年来非洲国家在国际舞台上表现得越来越能动和自强，不仅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取得超出国际社会预期的成绩，还在·62·①②③④中国与非盟于2020年底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非洲联盟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规划》，相关讨论参见孙红:《共建“一带一路”在非洲继续走深走实》，《世界知识》2022年第1期，第24页。姚桂梅、许蔓:《中非合作与“一带一路”建设战略对接:现状与前景》，《国际经济合作》2019年第3期，第4—16页;贺文萍:《“一带一路”与中非合作:精准对接与高质量发展》，《当代世界》2019年第6期，第17—23页;赵晨光:《中非共建“一带一路”:新阶段、新挑战与新路径》，《当代世界》2020年第5期，第71—76页;仝菲:《中国与非洲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理念、基础、困境及应对》，《世界社会主义研究》2022年第11期，第107—114页。曾爱平:《全球公共卫生治理合作:以中非共建“健康丝路”为视角》，《西亚非洲》2021年第1期，第26—47页;陈默、李荣林、冯凯:《中非产能合作能否照亮非洲经济腾飞之路:基于对外承包工程视角》，《世 界 经 济 研 究》2021年 第10期，第119—133页;李新烽:《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对非洲发展的启示》，《马克思主义研究》2022年第4期，第1—10页;唐晓阳:《激活非洲工业化:“一带一路”能带来什么》，《文化纵横》2022年第4期，第23—31页;王林聪:《携手抗疫，谱写中非关系新篇章———为构建全球治理体系贡献中非力量》，《中国非洲学刊》2022年第3期，第3—16页。贺方彬:《海外精英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及启示》，《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9年第4期，第192—201页;叶成城:《从分歧到理性:西方学界眼中的中国对非援助》，《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21年第1期，第159—167页。 非洲视角下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探析联合国有关乌克兰危机的国际博弈中保持独立自主。①面对呈现出新特征的非洲，我们需要从非洲视角认识非洲国家对“一带一路”的认知，即非洲国家对自身发展的普遍追求和对国际社会的普遍期待，及其如何看待“一带一路”在满足这些追求和期待方面的效力和潜力，以便进一步优化中非共建“一 带 一路”，释放中非合作红利。因此，本文梳理分析非洲各界对中非“一带一路”合作战略利益的认知、合作成效的评估以及未来合作的规划，力图较为完整地呈现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非洲视角。非洲对中非“一带一路”合作战略利益的认知在非洲看来，参与“一带一路”合作能带来两方面的战略利益:一方面是推动非洲大陆及各国的发展，另一方面是促进非洲国家进一步融入国际社会和全球市场，提升非洲大陆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一)推动非洲发展首先，“一带一路”有利于推进非洲发展议程。21世纪以来，非洲根据国际形势变化和自身发展需要，陆续推出《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加速非洲工业化发展行动计划》《非洲基础设施发展规划宣言》《2063年议程》等发展议程。中非“一带一路”合作从伙伴关系出发支持非洲发展议程，聚焦非洲的优先发展领域，有利于非洲构建统一大市场。②在此基础上，贸易和投资机会扩大有助于加速非洲工业化进程，为非洲青年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实现非洲人口红利，并逐步扩大非洲供应能力，增加非洲出口商品的价值，促进非洲经济多样化，③从而助推非洲经济社会转型。④非盟委员会前副主席伊拉斯塔斯·姆文查(ErastusMwencha)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表示，“一 带 一 路”符 合 非 盟《2063年 议程》发展方向和非洲发展利益，加速了非洲各国基础设施现代化和市场联通，改·72·①②③④刘海方:《被忽视的自强大陆———多重危机中的非洲能动性》，《文化纵横》2022年第11期，第52页。BhasoNdzendzeandDavidMonyae，“China’sBeltandＲoadInitiative:LinkageswiththeAfricanUnion’sAgenda2063inHistoricalPerspective，”TransnationalCorporationsＲeview，Vol.11，No.1，2019，pp.38－49.［布隆迪］阿兰·尼亚米特韦等:《“一带一路”倡议与非洲能力建设》，《中国非洲学刊》2020年第2期，第25—29页。ＲobertTamaLisinge，“TheBeltandＲoadInitiativeandAfrica’sＲegionalInfrastructureDevelopment:ImplicationsandLessons，”TransnationalCorporationsＲeview，Vol.12，No.4，2020，pp.425－438. 中国非洲学刊2023年第1期变了非洲面貌，也改变了非洲普通百姓的生活。①其次，“一带一路”有利于捍卫非洲发展权利。尼日利亚副总统耶米·奥辛巴乔(YemiOsinbajo)曾在《外交事务》撰文呼吁“正义的能源转型”，批评发达国家从化石能源获利数十年后开始在非洲推动限制化石能源投资，极大损害了非洲大陆的发展前景。②“一带一路”则提供了更为包容、公平和公正的发展选择，捍卫非洲国家使用可靠且可负担的能源、自主把握能源转型路径的权利，依据不同的现实条件，既帮助非洲国家建设火电设施、缓解电力紧张，也支持非洲国家开发清洁能源、发展绿色经济。历史学家亚当·图兹(AdamTooze)认为，非洲人口持续快速增长将推动“非洲世纪”的到来，但是非洲经济要想实现长期发展，就要首先保障平价能源、公平教育等基本发展权利。③非洲国家通过参与“一带一路”合作，有助于获取保障自身发展权利所需的资金及创收能力，并不断适应新的发展要求，在21世纪的全球化中加入更多非洲的声音。再次，“一带一路”有利于培育非洲发展能力。南非大学姆贝基非洲领导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谭哲理(PaulTembe)撰文称，中国推动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与广大非洲国家积极开展减贫合作，通过技能培训、农业合作等帮助非洲国家提高了自主发展能力。④而在数字时代，随着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推进，中国从电商合作、数字基础设施等多层面为非洲提供数字经济方面的经验技术支持，助力后者跟上经济发展新潮。此外，针对非洲在国际体系中长期面临的“有增长无发展”困境，“一带一路”提供了园区式发展的新路径，由点及面地推动非洲工业化发展。截至2021年底，中国与15个非洲国家建立产能合作机制，广泛建立经贸合作区、经济特区、工业园区、科技园区，吸引中国等各国企业赴非投资，建立生产和加工基地并开展本土化经营，增加当地就业和税收，促进产业升级和技术合作。⑤从初级产业到高附加值制造业，中非“一带一路”合·82·①②③④⑤《非盟委员会前副主席:“一 带 一 路”倡 议 符 合 非 盟〈2063年 议 程〉发 展 方 向》，新 华网，2021年12月19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21－12/19/c_1128178831.htm，访问日期:2022年8月15日。YemiOsinbajo，“TheDivestmentDelusion:WhyBanningFossilFuelInvestmentsWouldCrushAfrica，”ForeignAffairs，August31，2021，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africa/2021－08－31/divestment－delusion，accessedAugust15，2022．AdamTooze，“It’sAfrica’sCentury—forBetterorWorse，”ForeignPolicy，May13，2022，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5/13/africa－century－economic－growth/，accessedAugust15，2022．［南非］谭哲理:《引领世界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人 民 日 报》2022年6月27日，第6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时代的中非合作》，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20—21页。 非洲视角下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探析作助推非洲产业发展，为非洲改进发展动能贡献力量。最后，“一带一路”有利于探索非洲发展道路。约翰内斯堡大学非洲—中国研究中心(CACS)的学者指出，“中国是值得非洲国家学习的榜样。中国的发展经验表明，制定政策应秉持务实主义而非教条主义。非洲国家从中国学到的最重要一课就是，制定经济和社会政策时要从自身历史、文化、地理、政治状况出发。”①非洲从自身历史和现实出发，提出了非洲大陆一体化发展的目标，并将实现非洲一体化的关键确定为大力发展基础设施、促进泛非互联互通和经济加速增长。“一带一路”倡议提出的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主张促使中非共同发起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