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纺织业生产者责任延伸制的法国探索报告

前言 在全球推动可持续发展转型的大背景下，欧洲时尚产业正经历一场深刻变革。循环时尚起源于消费者权益运动，逐渐演变为推动创新和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欧盟近年来发布的《循环经济行动计划》亦将时尚产业作为重点领域之一，明确要求成员国采取积极措施，推动行业从线性经济转向闭环的循环经济模式，将产业发展与对自然资源的依赖和消耗脱钩。 早在2007年，法国便成为全球首个在纺织品领域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EPR）的国家。不过，由于纺织业中小企业较多，行业集中度不高，加之国际化趋势显著等原因，十几年来法国的EPR制度并未被其他市场广泛效仿。如今，欧盟已为各成员国在时尚产业推行EPR制度设定了明确的时间表，作为EPR制度的先行者，法国的经验无疑是欧盟各国、乃至全球在实施这一政策、推动时尚业绿色转型中不可或缺的关键案例。 鉴于此，本文介绍了法国在纺织业领域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背景、政策框架和具体措施。同时，本文还介绍了近年来法国通过的《反浪费与循环经济法》、《应对气候变化与增强韧性法》等立法。这些措施进一步扩大了EPR的覆盖范围，强化对时尚业的透明度要求以及绿色转型的政策监管。 中国业已在推动时尚产业循环发展上迈出了重要步伐，2022年发改委等多部门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快推进废旧纺织品循环利用的实施意见》，《循环经济促进法》也面临着进一步的修订。随着全球对时尚产业环保转型的呼声不断提升，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纺织品生产国和消费市场，面临着巨大的绿色转型压力。我们期待，法国的制度和经验能够为中国提供参考，加速推动本国纺织业实现可持续发展，助力全球气候治理和绿色转型目标的实现。 目录 一、法国纺织业EPR关键政策与措施 1.法国EPR原则与立法2.纺织业的生产者责任组织及其实践2.1生产者责任延伸制中的生态费2.2生态调节机制2.3推动纺织品回收与再生2.4推动纺织品维修3.推动提高纺织业透明度4.反快时尚运动3881013161820 二、其他欧盟成员国的纺织业EPR政策23 一、法国纺织业EPR关键政策与措施 1.法国EPR原则与立法 无论是从经济贡献，还是在文化影响力和创新能力方面，法国的时尚产业在全球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随着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日益重视，法国也积极保持其在可持续时尚领域的引领地位。 法国是全球第一个在纺织品领域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ExtendedProducer Responsibility，简称EPR）的国家。早在2007年1月1日，法国就通过修改《环境法典》，要求服装、家用纺织品和鞋类产品的生产者、进口商和经销商对其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负责，包括为废旧纺织品的回收和处置提供支持，以减少环境影响。 《环境法典》第541-10-3条（节选）（版本有效期为2006年12月27日至2010年12月19日） 自2007年1月1日起，所有在法国市场专业销售新的家用服装、鞋类或家用纺织品的自然人或法人必须为这些产品产生的废弃物的回收和处理负责。 1.这些责任可以通过以下方式履行：向由生态和工业的部长联合批准的机构提供财政支持，该机构与废弃物分类与处理运营商和地方政府签订协议，并为他们对废弃物的回收和处理业务提供财政资助；2.根据负责生态和工业的部长的联合指令，建立符合规范的回收和处理废弃物的单独系统。 追溯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在法国的立法进程，类似原则早在1975年就出现在法律中，只是措辞不同。当时，《环境法典》规定：“生产者、进口商和分销商可能被要求负责或参与处理其产品或生产材料产生的废弃物。”1992年，家电包装成为最早实施该制度的行业，随后，陆续扩展到其他领域。2 生产者责任延伸这一说法及原则是瑞典隆德大学环境经济学家托马斯·林德奎斯特（Thomas Lindhqvist）在1990年提出的。作为一种政策手段，这一制度通过确保生产者对其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负责，以激励减少废弃物产生并促进可持续的产品设计。3换句话说，就是通过贯彻“污染者付费”原则，将废弃物管理和预防的相关环境成本纳入生产商或分销商的成本中，以实现两个主要目的： 第一，为预防、减少和处理废弃物提供资金； 第二，引导线性经济结构向更可持续的循环经济转型。 随着EPR理念提出，该制度逐步在废弃物回收价值高或环境影响大的领域得到推广，例如电子电器和汽车行业，成为发达国家和部分发展中国家普遍采用的一项环境政策。然而，纺织业长期以来是一个例外，直到法国试水。自那时起，法国的EPR制度经历了多次修订，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市场和可持续发展需求，最近一次重大修订发生在2020年。 在过去几年中，欧盟对循环经济的认识不断加深，将其视为推动环境保护、提高欧盟竞争力、促进就业与经济增长、推动创新与社会融合的重要途径。2015年以及2020年初，欧盟先后发布两版《循环经济行动计划》。在2020年新版中，欧盟更是将发展循环经济视为应对气候变化的关键战略之一，是欧盟实现气候目标以及生物多样性保护目标的前提条件。新版行动计划将纺织业列为转型的关键行业之一。 2018年初，也就是在欧盟发布首份循环经济行动计划3年后，法国出台了本国循环经济路线图，提出50项举措，分别从生产、消费、废弃物管理和全面动员利益相关者四个维度推进法国循环经济转型。5正是在此基础上，2020年2月，法国通过《反浪费和循环经济法》（AGEC）（下文简称《反浪费法》）。作为《环境法典》一部分，它回应了路线图中的提议，明确了为实现路线图目标所需的措施、财政激励和处罚机制。 《环境法典》第L541-10条（节选）（最新版本于2024年4月24日生效）6 根据生产者责任延伸原则，任何开发、制造、处理、加工、销售或进口产生废弃物的产品，或用于生产这些产品的元素和材料的的自然人或法人，即本节所述生产者，可能被要求负责或参与废弃物的预防和管理。生产者必须采用生态设计方法，延长产品的使用寿命，确保所有相关的专业和个人维修人员能够获得有效维护所需的资源，支持再利用、重新使用和维修网络，例如由社会和团结经济组织7管理的、或那些促进就业实现社会融合的网络，参与废弃物收集和处理的发展援助项目，并促进产品废弃物的回收利用。 生产者可通过集体设立经批准的生态组织履行其义务，这些生态组织由生产者管理，生产者将其责任转移给这些组织，并支付相应的财务贡献。 生产者如果建立了一个经批准的独立收集和处理系统，且其产品上有明确的标识能够追溯来源，并在全国范围内无偿回收废弃物，同时如果有助于提高收集效率，还可提供回收奖励以防止废弃物被随意丢弃，那么生产者可以不受本条第一款第二段的限制（指节选中的上一段）。此外，生产者还必须提供在违约情况下的财务担保。 《反浪费法》进一步扩大了EPR的责任范围。除了原有包括纺织业在内的12个领域，从2021年至2025年，建筑材料、商业包装、玩具、体育和休闲用品等10个行业也将逐步建立EPR制度。这使得法国成为EPR覆盖范围最多的欧盟国家之一。8 根据法律规定，法国市场上纺织和鞋类生产商、进口商和分销商（包括电商）可以选择在相应政府部门授权下成立单独的回收系统，或授权生态组织，也叫做生产者责任组织（PRO）代表其履行生产者延伸责任。 生产者责任组织的运营须遵循法定的规范，作为监管部门，法国生态转型和国土协调部于2022年底发布了纺织业生产者责任组织最新规范，这份规范于次年1月1日生效。9 在法国，生产者责任组织是具有公共服务性质的公司，一些领域只有一个生产者责任组织，如纺织业就是这样。但如果生产者决定不将所有资源集中在一个组织中，则可以依法设立多个生产者责任组织，在这种情况下，须建立协调机制来统筹协调他们的工作。 一些大型时尚品牌设立了自己的回收系统。然而，由于监管部门设定了严格的要求，大多数公司难以单独建立废弃物收集和处理系统，法国市场上95%的企业依赖于生产者责任组织集体履约。10 为了提高绩效，相应纺织业生产者责任组织规范中设定了2023年至2028年间在回收、维修和再生率等方面要实现的目标。这包括11： •到2028年每年平均至少收集60%的纺织废弃物（2021年回收率为34%12）且回收量逐年递增13；•到2027年，15%的废旧纺织品需在回收点1500公里以内进行再利用或再生（reused and recycled）；•到2025年，对于无法进入再利用的、含有至少90%合成塑料的废旧纺织品的再生率提高到50%；2027年提高到90%。•回收的废旧纺织品中不超过0.5%被以简单的方式处置，如存储和无能源回收的焚烧（与2022年相同14）。 生产者授权生态组织代为履行职责后，仍需要依法制定和实施废弃物预防和生态设计实施计划。《反浪费法》第7条规定这些计划应该包含对上一轮计划实施情况的评估、未来五年的目标和行动。这些计划每五年交由生产者责任组织审查一次，组织定期将行业整体情况向公众公开。15法国希望通过此举进一步减少对非再生资源的使用，促进产品的可回收性以及回收材料的再应用16。 2.纺织业的生产者责任组织及其实践 2.1生产者责任延伸制中的生态费 Refashion（原名Eco TLC，2020年改名）是法国当局认证的纺织业唯一一家生产者责任组织。生产者通过Refashion履行其生产者延伸责任时，必须在Refashion注册并获得唯一识别号码（UIN）。当前共有约5000家企业在Refashion注册。 按照《反浪费法》规定，纺织业生产者每年向Refashion缴纳费用，用于支付废弃物的预防、回收、运输和处理成本，未遵守相关规定的生产者将面临诉讼的风险或遭到罚款。17,18这部分费用称为生态费（eco-fees）。 每一年，Refashion将根据组织的财务需求与预计投入市场的商品量与董事会共同决定生态费率并申报给监管机构。从2009至2019年，企业缴纳的生态费从1100万欧元增加到了2550万欧元，呈逐年增加趋势。19 2024年的缴费标准为17： 2024年预计投放市场的数量×2024年费率 +行政管理费（30欧元）+生态转型署（ADEME）20管理费用（2,784欧元） 其中，年费率分为简单费率和复杂费率两种。简单费率适用于申报数量少于每年5000件且未申报生态调节的生产商（详细费率见表1）。复杂费率则根据产品种类不同而不同，分为几十种类别进行申报。这些类别涵盖了各种服装、家用纺织品和鞋类。在2024年，从最高一件0.1797欧元（毯子）到最低一件0.0157欧元（女性内衣、长袜以及以及手套、耳套、连指手套）。图1展示了Refashion如何分配与使用生产商支付的生态费。 可以看到，Refashion筹集到的资金还用于支持旧衣维修和再生；为循环纺织的创新、研发提供支持，从2010年至2022年，Refashion为60个研发项目提供了560万欧元的资金。另外，Refashion也与地方政府合作提高民众可持续消费意识。其调查显示，59%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会回收衣物，使其获得“第二次生命”，不过61%的法国人仍然会丢弃无法再穿的衣物和鞋类。 从2000年开始，Refashion开展了#RRRR[减少消费、再利用、维修和回收(Reduce, Reuse, Repair, Recycle）]倡议。这一活动通过与地方政府、时尚品牌、环保组织等合作，在社交媒体和社区提供教育材料、线上线下修复技能培训、纺织品保养技巧工作坊等，以期提升公众对纺织品循环经济的参与度和环保意识。22 Refashion为地方政府提供财务资助（每位居民0.10欧元的财政补助）和技术支持，推动纺织品循环利用的环保教育活动。一些地方政府通过举办纺织品生命周期教育工作坊、二手商品展销会、缝纫和改造工作坊等活动增强公众的环保意识；还有的在学校组织服装和鞋类回收活动，提升儿童对废旧纺织品分类回收意识。23 2.2生态调节机制 EPR制度的一个重要机制是通过生态调节（eco-modulation）激励生态设计，从而减少产品的环境足迹并预防废弃物产生。也就是通过对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