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治理学科动态 2025 年第 3 期 · 联合国大会与全球治理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专题序言2025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联合国大会作为该组织的主要议事、决策和代表机构，为成员国进行多边讨论提供了独特平台。本期《全球治理学科动态》以“联合国大会与全球治理”为主题，考察了联大投票的多个环节及联大各类决议文本的联署情况，分析了不同行为体在联大框架下的行动逻辑与外交策略，展现了联大相关的丰富数据对全球治理实证研究的重要意义，亦有助于深化对联大决策过程及其背后权力结构与互动机制的认识。中国是多边主义的坚定倡导者、维护者与践行者，将一如既往支持联合国在全球治理体系中的核心地位，支持联大依照宪章发挥更积极和重要作用。本期目录1.Joshua Fjelstul, Simon Hug, and Christopher Kilby, “Decision-making in the United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A Comprehensive Database of Resolution-relatedDecisions,”Review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forthcoming.2.Alexander Baturo and Julia Gray, “Leaders in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Revitalization or Politicization?”Review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Vol. 19,No. 4, 2024.3.Rafael Mesquita, “What Do I Need to Say to Get Your Signature? Adding DraftResolution Text to the UN General Assembly Sponsorship Dataset,”Research &Politics, forthcoming.4.Julia C. Morse and Bridget Coggins, “Your Silence Speaks Volumes: Weak Statesand Strategic Absence in the UN General Assembly,”Review of 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s, Vol. 19, No. 3, 2024.本期审校陈兆源、杨嘉豪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No.1“Decision-making in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AComprehensive Database of Resolution-related Decisions”《联合国大会中的决策制定：表决行为的综合数据库》现有的联合国大会（UNGA）投票数据库（如UNDL和BSV）因覆盖范围不全和标准不一而存在系统性偏差。本文探讨了这一问题是否会对基于这些数据进行的学术研究（如政策偏好测量、国家间一致性、外交行为分析）造成实质影响，并进一步分析如何构建一个更加全面、一致、可复现的数据库，以支持国际组织研究中的定量分析。作者认为UNGA的表决行为不仅反映了成员国的政策立场和偏好，而且对衡量国家间合作、联盟结构和外交一致性具有重要作用。作者依据以下机制说明研究的必要性：自1954年起，联合国允许成员国在会后提出“投票修正”（amended vote），即改变自己在会议上登记的立场。这意味着大量UNGA的决议是通过非记录投票或共识（consensus）方式通过的，而这些行为在传统数据库中往往被系统性地忽略。在现有的UNGA数据库中，研究者通常仅使用点名投票（roll-call vote）来度量国家立场，因为只有这类投票能够明确记录各国的表态。这导致了在UNGA的BSV数据库中存在“原始投票”与“修正投票”混合使用的现象，两者之间的差异无法体现。忽视“投票修正”的做法意味着对国家最终意图的误判， Joshua Fjelstul, Simon Hug, and Christopher KilbyReview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Forthcoming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因此作者认为这样的数据结构不统一会影响国家最终制定政策时的稳健性。一 项UNGA的 决 议 往 往 不 是 一 次 投 票 形 成 的 ， 而 是 经 历 了 修 正 案（amendments）、动议（motions）、段落表决（separate votes）等多个环节，最终才进入整案表决阶段。然而，现有数据库多数仅记录了“最终是否通过”的结果，而忽略了这些前期关键步骤。忽视这些程序性决策的存在，意味着研究者无法还原国家在议题设置与文本塑造时的考量。因此，这种结构性遗漏会掩盖国家在谈判与表决路径中的实质性博弈行为，从而影响对政策制定过程的完整理解。在UNGA的表决过程中，是否触发点名投票本身就是一种具有政治意图的选择行为。现有数据库多以结果为中心，忽视了“谁”选择在“何时”发起投票请求这一过程性信息。作者发现，苏联/俄罗斯、波兰、叙利亚等国家在历史上频繁作为发起方要求进行点名投票，体现出其在特定议题上的策略运用。换言之，议程设置本身已构成外交博弈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认为，忽视这种议题选择机制的偏差，等同于忽略了外交政策背后更深层次的制度主导逻辑。为回应现有UNGA数据库的问题，作者构建了一个新的数据集——UNGA-DM（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Decision-Making Database），以实现对UNGA中所有“与决议相关的表决行为”的系统性记录。该数据库覆盖第一届大会至第77届大会期间，包括常规会议、特别会议与紧急特别会议中，所有通过点名投票、非记录投票或共识形式所做出的决策。不同于以往数据库仅聚焦于“最终表决”，UNGA-DM将修正案、动议、段落表决等程序性环节也纳入其中，并首次区分和记录了“原始投票”与“修正投票”，在数据结构上实现了统一。在数据整理方面，作者首先使用联合国数字图书馆获取所有通过的最终表决信息，随后利用会议记录及《联合国议程索引》（Index to Proceedings）补充未通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过的草案投票与程序性投票信息。为确保数据的完整性与一致性，研究团队还对ICPSR、BSV数据库中存在的不一致记录进行了人工校验。通过将原研究中使用的BSV数据替换为UNGA-DM数据，并控制原模型设定不变，作者比较了关键解释变量的变动趋势、显著性与结论稳健性，从而系统性评估数据结构优化对实证推理的影响程度。为评估该数据库对既有研究结论的影响，作者选取了四篇具有代表性的实证研究进行复现分析。首先，在对Gartzke（2007）“资本主义和平”理论的复现中，作者发现国家间政策一致性对战争发生概率的影响被削弱，由此推断以往数据对国家立场一致性的高估可能夸大了外交行为中的和平效应。其次，在Kilby（2011）关于美国与日本在亚开行中影响力的研究中，原始BSV数据支持美国主导说，而UNGA-DM下的估计结果显示日本影响力更显著，反映出BSV遗漏部分关键投票可能掩盖了非西方大国的制度作用。再次，在Dreher等（2022）关于安理会“投票换援助”机制的研究中发现美国通过双边与多边援助影响投票行为的证据更加显著，进一步支持了“间接激励”假说。最后，在Clark与Dolan（2021）对世界银行贷款附加条件的分析中，虽然美国政策偏好与条件强度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仍然存在，但由于UNGA-DM估计的政策距离分布更集中，导致回归结果的置信区间变宽，意味着样本估值的置信程度降低。总体而言，以上复现实验证明，原有数据库因结构不全、覆盖不一致而可能对理论推论产生误导，而UNGA-DM凭借其全面性与一致性，为国际组织研究提供了更为稳健和透明的实证基础。编译：张馨丹（北京外国语大学）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No.2“Leaders in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Revitalization orPoliticization?”《联合国大会中的领导人：振兴还是政治化？》本文探讨了国家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中日益增长的出席率及其对国际合作的影响。基于1946-2019年近10000名国家代表的数据及文本分析，研究发现领导人的演讲通常偏离大会政策议程，倾向于讨论其个人特殊议题，并采用更简单、更个人化的修辞方式。研究结果表明，尽管领导人参与可能提升联合国大会的关注度，但其言论特点或导致多边合作议程的政治化，可能减弱而非增强联合国大会的活力。近几十年来，各国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UNGA）中的出席率显著增加，特别是自2000年千年首脑会议以来，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的常态化参与对多边合作机制产生了深远影响。联合国大会原本被设计为由外交官进行议会式审议的论坛，而非国家元首的舞台。然而自21世纪初以来，国家领导人的参与率大幅上升，从2014年开始，超过半数的联合国大会发言者是各国政治领导人。这一现象引发了关于领导人出席对联合国大会功能及其合法性影响的重要问题：领导人的参与是否有助于联合国大会的“振兴”(revitalization)，还是导致了其“政治化”(politicization)？作为联合国最具代表性和包容性的机构，联合国大会长期以来一直在寻求振 Alexander Baturo and Julia GrayReview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Vol. 19, No. 4, 2024.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团队成果发布Glob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s兴其工作和提高其效能的方式。自1949年起，大会便开始讨论如何改进程序和组织，1990年代通过了三项“振兴”决议，2001年起每年都会通过振兴决议。2005年第60届会议更是专门成立了振兴特设工作组。但在振兴大会方面的努力如此之多以至于“许多代表公开抱怨振兴疲劳”。领导人出席联合国大会可能被视为对大会振兴的积极贡献，也可能被视为对真正多边合作的干扰。本研究探讨了一个核心问题：领导人在联合国大会中的演讲是否有助于全球议题的讨论，或者反而偏离了合作性辩论的轨道？这一问题对理解国际组织中个体行为者的影响以及多边合作机制的活力具有重要意义。作者建立了关于1946-2019年间近10000名联合国大会国家代表身份的原始数据库，并将其与联合国大会辩论文本相匹配，形成了研究的基础数据集。研究提出两个主要假设：H1：议程假设：领导人的演讲将更具特殊性（particularistic），较少关注关键全球问题，与核心议程的相似度较低；H2：沟通质量假设：作为政治人物，领导人更倾向于使用一般性语言，更多使用个人代词，较少使用外交术语。为检验以上假设，研究采用了四种实证方法：词嵌入分析、领导人演讲与大会主席演讲的相似度分析、与联合国秘书长演讲的相似度分析以及主题分析。研究使用潜在语义缩放（LSS）方法测量演讲中对“全球议程”的关注度，并使用余弦相似度测量不同发言者与大会主席演讲的相似程度。首先，作者使用潜在语义缩放技术测量领导人演讲中对全球议程的关注度，通过计算选定种子词（“cooperate”,“glob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