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第一期《区域动态》拉美和加勒比地区

2024年1月第一期 新宪法草案在全民公投中再被否决：智利制宪时刻终结？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7日18时，智利第二轮制宪全民公投结束，新宪法草案未被通过。其中，55.45%的选民拒绝新宪法草案，44.55%的选民表示支持。2022年9月4日，由左翼主导起草的第一部宪法草案在获得约62%的反对票、38%的赞成票的情况下被否决；而本轮再次被否决的新宪法草案则是由右翼主导的宪法委员会起草。智利现任总统加布里埃尔·博里奇（Gabriel Boric）表示在其任内将不会再推进制宪。智利制宪路至此到达了一个关键时期，本期汇编将系统性地回顾智利四年来经历的制宪风波，分析本轮公投再否决新宪法草案的原因，并探讨博里奇政府未来的制宪前景。 一、一波三折的制宪路 2023年12月17日，智利新宪法提案在公投中再一次被否决，这是四年来智利就制宪议题举行的第二次全民公投。至此，智利制宪进程走到了一个关键时刻。2022年，由左翼主导的制宪会议起草的第一部新宪法草案在全民公投中以62%的反对率被否决。2023年宪法提案转为由右翼主导起草，包括执政党在内的智利中左翼党派则构成了新宪法的反对力量。尽管2023年公投结果如执政党所愿，却无法被视为政府的胜利，公投后首都也没有举办庆祝活动。智利总统博利奇重申，制宪进程已经告一段落，至少在他的任期内不可能有第三次尝试，政府将转而去关注其他更迫切的事务。他遗憾地表示没有能够“实现一部为所有人量身定制的新宪法”。 新宪法提案被否意味着现行宪法仍然有效。目前的宪法是在1980年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独裁统治时期起草的，但自从上世纪80年代 民主过渡开始，该宪法已经经历了约70次改革。主要的改革发生在2005年社会党人里卡多·拉戈斯（Ricardo Lagos）的执政时期。 1.制宪风波时间线 （1）2019年社会抗议，政治精英不得不开启制宪作为回应。 这场左右翼针锋相对的制宪活动持续了四年，花费了数百万美元，但却未能改变现行宪法。智利人是如何陷入这场风波的呢？这场危机始于2019年10月18日塞巴斯蒂安·皮涅拉（Sebastián Piñera）政府时期的大规模社会运动。作为对地铁票价上涨30比索（3美分）的抗议，智利出现了大规模地铁逃票和地铁公共设施遭破坏现象。很快，暴力蔓延到圣地亚哥街头，多个地铁站和公交车被焚烧，超市被洗劫，数百个公共设施遭到袭击。大规模的社会运动反映了一系列公众诉求，诸如恢复公共交通原有票价，改革教育、医疗和养老金体系，提高民众的最低工资水平和起草新宪法等等，人们喊出“不是30比索，是30年”（Noson 30 pesos, son 30 años）的口号，表示对现行经济政治模式的严重不满。现行经济政治模式建立于1980年的皮诺切特宪法框架下，被认为是拉丁美洲最不平等的模式之一。 （2）2022年10月第一次公投失败：“最进步宪法”遭公民反对。 出于对大规模抗议活动的回应，大多数政党签署了协议，同意起草一部新政治宪法，以稳定混乱局势。在2020年10月关于是否对现行宪法进行改革的公投中，78.3%的智利人压倒性地赞成新宪法的制定。然而制宪会议提出的新宪法草案并没有满足多数公民的期望，这部曾被英国《卫报》（The Guardian）等媒体称为“全球最进步宪法”的草案，最终以62%反对、38%赞成的比例在2022年9月4日被否决。这使左翼政党推行符合其利益的宪法的愿望破灭。 （3）2023年12月第二次制宪公投再次失败。 第一次修宪失败后，智利的政治阶层，包括博里奇政府和传统右翼，于2022年11月第二次尝试修宪。与第一次不同，此次修宪尝试设置了诸多限制，以免重蹈覆辙。分析师阿斯卡尼奥·卡瓦略（Ascanio Cavallo）将最新的制宪程序描述为“可能设计出的最复杂的程序之一，仿效议会机制及其迷宫般的第一和第二程序、委员会、全体会议甚至混合委员会”。这一次，提案由右翼占多数的宪法 委员会提出。其发挥主要推动力量的是共和党的保守派，该党在去年5月的选举中赢得了50个席位中的23个席位。12月17日，约1540万公民来到投票站，决定这一由右翼主导的宪法修正案的命运。 根据《国家报》（El País）2023年12月15日的文章《智利2023年制宪公民投票：哪些政党“支持”哪些政党“反对”？》（Plebiscito Constitucional deChile 2023: cuáles son los partidos políticos que van por el ‘a favor’ y el ‘encontra’），支持新宪法提案的政党有极右翼的共和党（Partido Republicano）以及传统右翼联盟智利前进（Chile Vamos）。智利前进由国家复兴党（Renovación Nacional）、独立民主联盟（Unión Demócrata Independiente）和政治进化（Evolución Política）组成。一些中间党派也支持了此次宪法提案。 反对新宪法的政治力量主要由进步派团体组成。其中包括由社会党（PartidoSocialista）、争取民主党（Partido por la Democracia）、激进党（Partido Radical）和自由党（Partido Liberal）组成的中左翼联盟，智利共产党（Partido Comunista），人文行动和绿色社会区域联盟（Acción Humanista y la Federación RegionalistaVerde Social）。值得注意的是，智利右翼保守派的不少成员对共和党的转变提出了质疑，并坚定地反对宪法变革。这表明智利宪法制定过程在一些政治党派中引发了分裂，特别是在政治光谱的右端。 2.新宪法有何新内容？ 与2022年第一部宪法修正案和现行宪法相比，最新宪法草案有何不同？根据智利《诊所报》（El Clinic）2023年11月5日文章《1980年宪法、被否决的草案和委员会目前的提案在八个关键问题上有何异同》（En quése parecen ydiferencian la Constitución del 80, el borrador que se rechazóy la actual propuesta delConsejo en ocho temas clave），新宪法草案和前任宪法相比，主要更新内容整理如下： （1）明晰国家性质 根据新宪法草案的第一条第三款：“智利是一个社会和民主法治国家，承认基本权利和自由，在财政责任原则下，通过国家和私人机构促进社会权利的逐步发展。”（Chile se organiza en un Estado social y democrático de derecho, que reconoce derechos y libertades fundamentales y promueve el desarrollo progresivo de losderechos sociales, con sujeción al principio de responsabilidad fiscal y a través deinstituciones estatales y privadas）相比第一部提案中提出的“智利是一个社会和民主法治国家。是多民族、跨文化、区域和生态的。”（Chile es un Estado socialy democrático de derecho. Es plurinacional, intercultural, regional y ecológico. Lavigente en tanto no consagra este concepto.），第二部提案对国家的定义相对更具体、更可落实。但现行宪法仍未对“社会和民主国家”的概念进行阐释。 智利大学（Universidad de Chile）公共法系主任罗多尔福·菲格罗亚（RodolfoFigueroa）指出，和以前的宪法相比，对国家定义的具体化是一种进步。然而，这美丽的宣言可能被视为一种虚假表态，因为在实践中，社会国家需要在法律明确保障、制度团结有为以及宪法不提供阻碍等条件下下去实现。 （2）革新政治体制 新提案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关于政治体制和政府形式的革新。首先，关于国会的组成，新提案保留了其原始的两院制：众议院和参议院。这和去年的第一步提案相比更为温和，因为后者提议取缔参议院，转而设置地方性的立法机构。 新提案保留了参众两院，但是对立法机构设置提出了两条改革措施：其一是将众议院的席位数减少到138个（目前为155个），其二是规定只有在全国众议院议员选举中获得至少5%有效选票的政党，才有资格参与众议院席位的分配。这样做的目的是消除国会的分化，并提高在任行政者的可治理性。宪法律师和前内政副部长豪尔赫·科雷亚·苏蒂尔（Jorge Correa Sutil）指出，这一措施改善了议会系统的运行，能促进推动立法程序。而对于减少众议员，他认为这只是一种民粹主义举措，没有任何实质性影响。 （3）提倡性别平等 在现行宪法中，“平等”一词只用于定义宪法程序的选举机制。新提案中将“平等”明确规定为“男女均衡参选民选职位”。新宪法草案的第五条第二款指出：法律应确保妇女和男子在竞选公职方面的机会平等，并应促进他们平等参与国家生活的各个领域。国家应保障妇女参政权。（La ley aseguraráel accesoequilibrado de mujeres y hombres a las candidaturas a cargos de elección popular, así como su participación en condiciones de igualdad en los distintos ámbitos de la vidanacional.El Estado garantizaráel ejercicio de la participación política de las mujeres.） （4）强调反对腐败 现行宪法中没有提到“腐败”一词，而最新宪法文本加入了反对腐败的条款。根据草案第八条第六款：将依法设立一个国家反腐机构，负责协调主管廉洁、透明度和问责的国家部门，并建立腐败预防机制。（La ley crearáuna agencia nacionalcontra la corrupción, que coordinarála labor de lasentidades estatales con competenciaen materias de probidad o integridad pública, transparencia y rendición de cuentas, ypromoveráacciones de prevención en dichos ámbitos.）对此，智利大学的律师和学者哈维尔·库索（Javier Couso）表示担忧，因为智利目前反腐负责机构是国家审计署，正是这个监督机构使智利保持在拉丁美洲最廉洁国家之一的行列；而新机构的设立可能干扰国家审计署一直以来的工作方式。 （5）发展公共安全 新宪法提案设立第七章专门讨论公共安全。这与现行宪法不同，后者在同一章中将军队、治安和公共安全力量合并在一起，规定了智利警察、调查警察和看守所的功能和机制。哈维尔·库索认为，这种区分是“无害的，但无用的”，他认为这部分文本虽然有很多修辞，但在提案中没有新规定能够绝对改善某些事情，并且在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宪法会涉及安全问题。 （6）保障土著人民权利 本次新宪法草案规定：宪法承认土著人民是智利民族的一部分，智利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国家应尊重和促进本宪法、智利批准并生效的法律和国际条约所保障的土著人民的个人和集体权利。（La Cons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