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女性：中国城市性别与自行车研究

作者 李薇胡芊芊黄彦文鹿秋杨余玮龙杨智斌张一弛 鸣谢 感谢朱仙媛、刘少坤、李珊珊、毕垒、邓涵、何康豪为项目提供思路以及素材。 感谢实习生李杰维、陈瑞哲、李海玉、骆圣童、李琪、凌凯维，调查员陈子炀、郭彦亨、周海军、谭咏德对该项目基础数据处理的帮助。 声明 本文所引用的部分公开资料和图片来源于互联网，并已注明出处，目的在于推广骑行城市，尤其是为女性创造良 好骑行环境，并非商业用途。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会及时修改或删除。如需商业转载本文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广州市越秀区建设大马路10号珠江规划大厦11楼电话: (86-20) 83860931 19 世纪后期，自行车由欧洲传入中国，最早学会骑行的中国女性，是教会学校的女学生，女性学堂还把骑自行车作为必修课。骑自行车被认为是一件女性“最适当的运动”，是文明、先进和富有的象征，到 20世纪三四十年代，随着自行车在中国社会的普及程度越来越高，女中学生、女大学生、女职员、电影女明 星 等 都 纷 纷 加 入 到 骑 行 队 伍 当中。骑行让近代中国的女性更多地从私人空间走向了公共空间。 如今，在中国最受女性欢迎的生活方式分享类 APP 小红书上搜索“骑行”，可以发现有 126 万 + 篇笔记分享了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骑行体验。女性对骑行的热爱，让她们不论在寒冷的冬天还是酷热的夏天，骑上自行车就像拥有了通往出行和自由大门的钥匙。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自行车王国”，自行车是当时普及率最高的代步工具，奔涌的自行车洪流曾是中国城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紧跟时代潮流的女性穿着色彩鲜艳的裙子，在自行车的洪流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这是一个崭新的黎明，一个解放的黎明，全由自行车给予……自由的轮子，在繁荣的国度里自由的旋转……如今年轻的女孩可以感受到自己真正的独立，在增强体质的同时，发展着自己的思想。”——路易斯杰伊，《骑行的女性》，1895 关注她们与骑行 2021 年至 2022 年，我们基于能源基金会支持广州自行车项目、城市宜骑行活动、FIA 自行车道评估项目以及能源基金会支持中国电动自行车项目，选取骑行基础设施条件较好的北方城市——北京；骑行基础设施条件较弱的南方城市——广州；以及全国电动车保有量最大的城市——南宁进行了调研。 我们选取了上述三个城市主干道、次干道以及支路沿线的 45 个断面进行的自行车流量调查，调查结果发现，其中女性骑行者<30%。为摸清骑行中存在巨大性别差异的原因，我们不仅对调查现场基础设施供给条件进行了分析，还向社会面投放了四百余份骑行调查问卷，对六位来自不同年龄段、不同工作性质，拥有不同出行需求的女性进行了一对一的访谈。我们希望能够认识和理解到女性选择骑行所面临的挑战、存在的问题，只有掌握了女性骑行的真正需求，才能保证未来有更多的女性能够更轻松地骑行。 广州 广州市自行车发展经历了起步、普及、萎缩、重塑发展四个阶段，由全民拥有向个体拥有并逐步向公共服务产品（共享单车）转变。自行车分担率由 1985 年的接近 30% 下降到 2010 年 8%左右，后又回复到 2019 年的 18% 左右（含电动自行车）。截止 2021 年，广州市中心城区非机动车出行量约为 518 万人次 / 日。 广州大部分的主、次干道在设计和建设阶段更多为机动车化、快速化考量，导致中心城区的非机动车道普遍较窄。如今部分路段骑行需求非常大，但道路空间的不合理分配（自行车道缺失或宽度不足）严重影响了骑行体验，也降低了骑行者的安全，骑行者与机动 近年来，为应对电动自行车保有量的急剧增加，响应国家绿色出行城市创建行动，广州提出了全市范围的非机动车道品质提升计划。2021 年、2022 年分别改造非机动车道 118.8 公里和350 公里，2023 年计划改造超 500 公里。 在广州市道路的骑行男女比例调查中，所有道路女性骑行者占比均低于四成，骑行人数仅占总骑行人数的 25%。道路女性骑行者占比最高的为位于主干道并配置了隔离的自行车道的齐心路，达到了 38.1%。而女性骑行者占比最低的道路为仅有划线自行车道的支路—敦和路，比例仅为 15%。 广州市女性骑行人数占比位列三座城市最末 北京 近年来，北京坚持“慢行优先、公交优先、绿色优先”交通发展理念，从“以车为本”向“以人为本”转变，大力倡导和推进慢行系统发展，鼓励和支持市民更多采用“步行 + 自行车骑行”方式出行，不断进行了全市范围的自行车道的规划和建设，提升慢行系统品质，推动 “自行车回归城市”。 2021 年，北京中心城区慢行交通出行比例达 47.8%，创近 10 年来新高。北京共享单车年骑行量达 9.5 亿次，日均骑行量超过240 万人次。自行车出行比例，由 2012 年的 8.8% 上升到 2021 年底的 16.9%，几乎翻了一番。2021 年北京市交通委在全市范围内施划了超过 2.6 万处自行车停放区，未来还将继续增加自行车停放区。 《北京市“十四五”时期交通发展建设规划》提出：“到 2025 年，五环以内路幅宽度 12 米及以上道路全部施划非机动车道分道线，机非混行道路全部增设自行车优先标识”。 相对于国内其他城市，北京市有着较为完善的自行车道路网络和更好的自行车基础设施。我们在北京市选取了 5 条道路，包括了位于不同道路等级的自行车道。在北京市道路的调查中，所有道路的女性骑行比例均低于 40%，女性骑行人数占总骑行人数的 29%，女性骑行比例高于广州市，低于南宁市。 北京市拥有较为完善的自行车道路网络 南宁 南宁市电动自行车电动自行车登记量超 390 万辆，人均拥有率和出行密度高居全国前列。 约两人中就有一人拥有一台电动自行车 南宁市的平均通勤距离为 6.8 千米，平均通勤时耗为 32 分钟，45 分钟以内通勤可达人口比重为 83%。省时省力、价格低廉、方便快捷，行动自如的摩托车曾经是当地居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2003年，南宁居民出行方式中摩托车比重高达31.6％，是当时国内省会城市中最高的；而自行车比重明显下降，与 1993 年相比所占比重减少 32.9％。 2002 年 1 月 10 日，南宁政府为环境出行压力，宣布正式停止摩托车注册登记，随之与摩托车行驶速度相似、体积更小更灵活、驾驶更容易、购买和使用成本更低的电动自行车逐渐成为摩托车的替代品，其保有量急速增长。截至 2021 年底，南宁市电动自行车保有量高达390 万辆（约 2.2 人拥有一辆），电动自行车出行比例达到 37%，是全国电动自行车最多的城市。 由于历史背景等因素，南宁市电动自行车出行量相当巨大。我们在南宁市选取了 6 个区域，覆盖了南宁市内商务区、商业区和居住区的多个不同等级的道路交叉口与道路断面。在南宁市道路的调查中，除了五象新区的女性骑行人数占比仅为 14.3%，其余道路的女性骑行人数占比均高于 30%。女性骑行人数占总骑行人数的 37%，女性骑行比例均高于广州市与北京市。 南宁市女性骑行占比在三座城市中最高 她们的骑行选择—安全、便捷的骑行之路 偏爱受保护的自行车道 在广州市的调查中，女性对于骑行环境的选择显现出明显的保守倾向。在道路等级相同的情况下，受保护的隔离自行车道最受女性青睐。在道路选择上，女性也更倾向选择可能拥有更好自行车基础设施以及更多骑行人数的主干道。而这点在男女选择骑行地点时对比更加明显，如下页所示，男性选择在机动车道上骑行的人数占比为41.6%，而女性选择机动车道骑行的人数占比只有 22.2%。 她们的骑行选择 比男性更倾向自行车道内骑行 北京市和南宁市的调查结果显示女性在道路选择上与广州相似，偏向于安全，有保护的单车道。从广州市的调查中可以发现，女性比男性更倾向于在自行车道上骑行。但是在北京市和南宁市，选择自行车道的男女比例并无太大差别。这也许和三个城市间自行车道的分布及设施质量有关。同时，北京市和南宁市选择在自行车道上骑行的女性人数占比分别为77.3% 和 96.35%，比例均大于广州市。其中南宁市选择在机动车道上骑行的女性占比只有 3.29%。 她们的骑行选择 通向女性的道路—提供安全的骑行之路 尽管城市间存在差异，但在女性骑行者间似乎有着一个共识，那就是“安全至上”。在我们的调查中，女性占比较优的道路都有着共同的特点—受保护、安全、骑行者较多 ... 而城市间的差异也印证了这一点：在基础设施劣于其他两座城市的广州，女性骑行者占比明显较小。 在道路上，女性的不安感也许不是空穴来风—明尼苏达大学的一项研究表明，女性在没有自行车道、护柱、绿道等保护设施的道路上骑行风险比男性更高，因为司机更有可能侵犯女性骑行者的空间。但这些并不是不可克服的障碍，在丹麦、荷兰这些自行车基础设施完善的国家，女性骑行者的占比可以达到 50% 或更高。一项更加令人信服的研究分析了2015 年至 2019 年纽约皇后区的部分自行车出行，结果显示自行车道升级后，在男性骑行者无明显变化的前提下，女性骑行者的使用次数明显增加。种种迹象表明，女性骑行者的选择与道路安全息息相关。我们可以选择为女性制造安全的骑行环境，而不是让女性适应如今的高风险骑行环境。 她们的骑行选择 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女性慢行出行选择中，电动自行车仍然占据最大分量。在女性骑行出行选择上，电动自行车出行在各城市占比分别为 55.9%，53.96% 及 93.67%。在广州市和北京市，选择电动自行车的女性比例均略大于共享单车，私人自行车的出行量最小。而在南宁市，调查中没有发现女性共享单车及私人自行车出行，90% 以上的女性都选择了私人电动车出行，剩下 6.33% 的女性选择共享电动车出行。 >50%电动自行车出行比例 她们的骑行选择 ~40%共享单车骑行者女性占比 在广州市三种慢行出行方式的男女比例中，共享单车的女性平均占比为 39.3%，最高达到了 50.6%，位于海珠桥。电动自行车的女性平均占比为 21.4%，而私人自行车的女性平均占比仅 19%，是三种慢行出行方式中平均占比最低的。同样地，在北京市的出行方式调查中，共享单车骑行者的女性占比达到了 46.58%，几乎占到了一半，而大部分道路上共享单车女性骑行者占比都超过了 40%。这说明当选择共享单车作为慢行出行方式时，男女之间并无太大的差距或差距较小。而另外两种出行方式—电动自行车和私人自行车骑行者的男女比例则呈现出明显的男性优势。 她们的骑行选择 共享出行—女性骑行的破局者 从我们的调查中可以看出，在其他骑行方式男女比例差距较大的情况下，共享单车为女性骑行者占比增加了不小的比例。事实上，不止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甚至共享汽车的女性使用占比也在逐步增加。根据《2022 年中国主要城市共享单车 / 电单车骑行报告》，共享单车的女性用户占比综合可以达到 45% 左右。结合女性对于电动自行车出行的需求，我们可以认为共享单车 / 电单车能够在提升女性骑行比例方面起到积极作用。这也许归功于共享单车 / 电单车的便捷性。 在步行效率上，女性不如男性，可能会导致女性对共享单车的依赖性更大、使用频率更高。此点体现在女性用户对于共享单车的使用频率上—咕咚的研究数据表明，使用共享单车 7 次以上的用户比例，女性明显超过男性。而随着女性用户的增长，共享单车也针对女性骑行者推出了车型优化等措施，提升女性骑行体验，从而促进良性循环。女性正在成为共享出行的关键词，共享出行也为女性短途或长途出行提供了交通模式的新选择。 她们的骑行故事—横跨全龄的女性骑行画像 陈阿姨虽然年过花甲，但每天仍然会骑着单车，到附近的公园和“老友记”一起打太极，踢毽子，运动了半个上午，又骑着单车到市场，买好一家人整天的肉菜。 “ 骑 车 是 很 舒 服 的， 能 去 的 地 方 比 走 路 多。 现 在 人 老 了， 提 着 几 斤 肉 和 菜， 走 这 么 远， 太 累 了。 但是骑个单车，将东西放在单车的车筐里面，就还行。” 在讲到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