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居民时间利用视角看消费变迁与趋势

1 从居民时间利用视角看如何扩大消费 内容提要：时间是每个人最宝贵的资源。将时间花在何处不仅受生产力水平的制约，也反映着人们生活理念、生活方式的变化，分析居民时间利用变迁情况可为制定消费政策提供有益的启示。美国的历史经验显示，20世纪以来人类整体的时间利用结构变化较为缓慢，但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人群间的时间利用情况变化显著。人们的时间利用质量有较大改善，对闲暇的定价越来越高。横向对比来看，我国居民工作时间较长，闲暇时间较少，法定休假天数尤其是法定带薪休假天数远少于主要发达经济体。近年来我国居民尤其是年轻群体的上网时间快速增长，大量活动时间转移至线上的趋势今后仍将持续。建议我国政府探索和调整带薪休假制度；鼓励发展时间节约型消费；引导居民合理分配线上线下时间，鼓励发展线上线下融合消费模式；针对老人、女性等不同群体的时间分配特点制定相应的消费促进政策。 关键词：时间利用 扩大消费 线上线下融合 2 一、以美国为例看20世纪以来人类时间利用情况的长期变化趋势 （一）20世纪美国每名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大幅减少，但全社会人均工作时间降幅较低，居民时间利用结构变化较为缓慢 随着经济发展和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将更多地追求精神享受而不仅仅是物质满足，对闲暇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曾于20世纪30年代预测，一百年后人类的劳动生产率将大幅提高，必要工作时间将大幅减少，闲暇时间将大幅增多。届时，如何有意义地度过大量闲暇时间将成为一个重要问题。 目前看来，凯恩斯的预言只对了一半。 20世纪以来全球劳动生产率和经济产出实现了快速提升。以美国为例，1900-2005年间美国实际GDP增长了约20倍，劳动生产率大幅提高，实际工资水平也上涨了约9倍1。 每位劳动者的平均工作时间也大幅减少。1817年，社会主义者罗伯特·欧文提出了八小时工作制，并发明了“8小时劳动，8小时休闲，8个小时休息”的口号。经过一百多年的工人抗争，到二十世纪中叶，这一制度已在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推广确立。“每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的双休制度也在二十世纪逐步普及。 1 Ramey V A, Francis N. A century of work and leisure[J].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Macroeconomics, 2009, 1(2): 189-224. 本节中美国人时间利用的数据均引自该文献 3 这两项制度大大减少了劳动者的工作时间。例如，1900年美国一名制造业工人每周工作53-59小时，而2005年只需每周工作40小时，降幅为24.5%-32.2%。 但整体来看，由于劳动参与率的提升，所有人的平均工作时间并未相应地大幅下降2：1900-2005年间14岁以上美国人的人均工作时间仅由27.7小时/周降至23小时/周，降幅为17.0%。平均每名美国人的闲暇时间也仅由5.3小时/周增至5.8小时/周，增幅为10.0%。 事实上，美国的历史经验表明，人类的时间利用结构变化较为缓慢。20世纪以来，所有美国人在各类活动中平均投入的时间变化幅度较小（见表1）。其中，最突出的变化是人均在校学习时间增加1.9小时/周，增幅达237.5%，这主要得益于美国人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延长和高等教育的普及。 表1 1900-2005年14岁以上美国人整体的时间利用结构（小时/天）3 年份 个人护理4 有酬工作 家庭生产5 通勤交通 学校学习 闲暇 合计 1900 11.0 4.0 3.3 0.4 0.1 5.3 24.0 1910 11.0 4.1 3.2 0.4 0.2 5.2 24.0 2 人均工作时间等于社会总工时除以总人口。虽然每名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大幅减少，但20世纪以来美国女性劳动参与率大大提升抵消了部分影响，使得人均工作时间没有相应地降低。 3 表中数据反映的是各年龄段全体居民的平均情况。例如，表中“有酬工作”时间指的是所有就业者和非就业者在所有日期（工作日和节假日）中的日均工作时间，与一名典型职工工作日的平均工作时间有较大的差距。表中其它列数据类同。 4 包括睡觉、休息、饮食、洗澡、洗漱、打扮等生理活动和个人护理活动所需的时间 5 包括做饭、购物、洗衣服、清洁、修理、剪草坪、照顾小孩等家务劳动/家庭活动的时间 4 年份 个人护理6 有酬工作 家庭生产7 通勤交通 学校学习 闲暇 合计 1920 11.0 4.0 3.1 0.4 0.2 5.3 24.0 1930 11.0 3.5 3.2 0.4 0.2 5.6 24.0 1940 11.0 3.1 3.3 0.3 0.3 5.9 24.0 1950 11.0 3.2 3.5 0.3 0.3 5.8 24.0 1960 11.0 3.1 3.6 0.3 0.4 5.7 24.0 1970 11.0 2.9 3.3 0.3 0.5 6.0 24.0 1980 11.0 2.9 3.0 0.3 0.4 6.3 24.0 1990 11.0 3.3 3.1 0.4 0.4 5.9 24.0 2000 11.0 3.4 3.2 0.4 0.4 5.7 24.0 2005 11.0 3.3 3.2 0.4 0.4 5.8 24.0 数据来源：Ramey et al.(2009)，笔者整理 （二）闲暇占居民总时间的比重基本稳定，但一生累计的总闲暇时间大幅增长 个人总时间中闲暇的占比也并未像凯恩斯想象的那样大幅提升。20世纪以来，闲暇时间占美国人一生总时间的比重稳定在1/4左右（见表2）。1900-2005年间，14岁以上美国人每天享有的闲暇时间由5.3小时增至5.8小时，增幅仅为9.4%（见表1），其中24-54岁主力劳动人口的日均闲暇时间与1900年的水平基本一致，均为4.3小时左右。美国人的日均闲暇时间没有出现大幅增加，是因为收入效应（实际收入水平的上升使得部分人对闲暇的需求增多）和替代效应（工资率上升提高了闲暇的机会成本， 6 包括睡觉、休息、饮食、洗澡、洗漱、打扮等生理活动和个人护理活动所需的时间 7 包括做饭、购物、洗衣服、清洁、修理、剪草坪、照顾小孩等家务劳动/家庭活动的时间 5 使得部分人倾向于增加工作而减少闲暇）基本抵消。此外，经济发展使得就业越来越充分，减少了大量赋闲的剩余劳动力。 另一方面，美国人一生累计的总闲暇时间大幅增长。2005年出生的美国人预计一生累计的闲暇时间约为14.3万小时，较1900年出生的美国人增长了41.6%（见表2），这主要得益于美国人预期寿命的延长。20世纪以来，卫生条件和医疗技术的改善使得美国人的预期寿命由1900年的61.8岁增至2005年的77.6岁。 表2 不同年份出生的美国人一生的闲暇时间 出生年份 一生中平均每周的闲暇小时数 一生的闲暇时间（小时） 闲暇占一生总时间的比重 14岁时的预期寿命（年） 1890 39.3 95984 0.235 47.0 1900 40.7 101117 0.240 47.8 1910 41.5 105141 0.245 48.7 1920 42.5 111345 0.251 50.4 1930 42.5 113163 0.251 51.3 1940 42.2 118678 0.250 54.1 1950 42.5 125689 0.251 56.9 1960 42.3 128283 0.250 58.3 1970 42.0 128265 0.249 58.7 1980 42.6 135394 0.252 61.2 1990 42.9 139172 0.254 62.4 2000 43.1 142678 0.256 63.6 数据来源：Ramey et al.(2009)，笔者整理 （三）女性劳动参与率提升、受教育年限延长、退休制度建立、预期寿命延长等因素引发了不同性别和年龄居民时间利用结 6 构的变化 一百多年来，美国人整体的时间利用情况变化较小，但分性别和年龄来看则存在几个突出的结构性变化。 首先，女性劳动参与率提升及女性社会地位改善对两性的时间利用结构变化产生了深刻影响。1900-2005年间，美国14岁以上女性日均有酬工作的时间大幅增加，由1.4小时增至2.7小时；日均家庭生产时间大幅减少，由6.1小时降至3.9小时。与此同时，男性承担了更多的家务劳动，日均家庭生产时间由0.6小时大幅增加至2.3小时，但仍低于女性的3.9小时。男性有酬工作的时间也有所下降。 分年龄来看，14-24岁青少年和65岁以上老年人的时间利用情况变化最为显著。受禁止童工、受教育年限延长等因素的影响，1900-2005年间美国14-24岁人群的日均有酬工作时间减少2.6小时，闲暇时间则增加了0.8小时；在校学习时间也大幅增加，其中，14-17岁青少年日均在校学习时间增加了2.5小时，18-24岁人群则增加了1.0小时。 由于退休制度的建立，1900-2005年间美国65岁以上老年人的劳动参与率大大降低，每天工作时间减少了2.1小时，闲暇时间增加了2.0小时。65岁以上老人家庭生产时间也有所增加，由每天3.1小时增至3.5小时，主要是老年男性家庭生产时间大幅增长，由每天0.9小时增至2.8小时。 （四）21世纪以来美国人整体时间利用结构小幅变化，对各 7 类闲暇活动的偏好显著变化 自2003年起，美国劳工部每年发布美国人时间利用调查的统计数据（American Time Use Study，一般简称为ATUS），最新数据已更新至2019年。数据显示，近年来美国人时间利用结构延续了20世纪以来的缓慢变化趋势。2003-2019年间，美国人用于个人护理的时间增幅为3.0%；闲暇和运动时间增幅为1.6%；工作相关的时间减少2.2%，购买商品和服务的时间减少较多，降幅为7.4%，这与电子商务的发展有一定关系。未归类的活动时间增加47.4%，反映出美国人度过时间的活动类型变得更加多元化。 表3 2003-2019年美国人一天时间利用结构总览（小时） 活动类型 2003年 2019年 2019年占比 期间变化幅度 全部时间 24.0 24.0 100.0% - 个人护理8 9.3 9.6 40.1% 3.0% 吃喝饮食 1.2 1.2 4.9% -2.5% 家庭活动 1.8 1.8 7.4% -2.7% 购买商品和服务 0.8 0.8 3.1% -7.4% 照顾和帮助家庭成员 0.6 0.5 2.0% -12.5% 照顾和帮助非家庭成员 0.3 0.2 0.8% -32.1% 工作及工作相关的活动 3.7 3.6 15.0% -2.2% 教育活动 0.5 0.5 1.9% -2.1% 机构、市民或宗教活动 0.3 0.3 1.3% -6.3% 闲暇和运动 5.1 5.2 21.6% 1.6% 打电话及处理邮件 0.2 0.2 0.7% -15.8% 其它未归类的活动 0.2 0.3 1.2% 47.4% 数据来源：美国劳工部 8 此处个人护理时间包括睡觉休息、洗漱打扮、健康护理的时间，不包括吃喝饮食的时间。 8 2003-2019年间美国居民每天用于餐食准备及清理的时间增多，由31.7分钟变为36.0分钟，增幅为13.2%。其中，日均做饭时间由24.0分钟增至28.3分钟，增长17.5%。另一方面，美国人用于照顾和帮助家庭成员、非家庭成员的时间分别减少12.5%和32.1%，但用于照料和陪伴宠物的时间却增长50%。这一现象可能与美国家庭户均人口规模下降等因素有关。 美国人最喜欢的闲暇活动是看电视/视频。2003-2019年间，美国人平均每天看电视/视频的时间增加了8.9%，达到2.8小时，占全部闲暇时间的54.1%（见表4）。美国人对其它闲暇活动的偏好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例如，2003-2019年间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