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加入CPTPP的宏观经济影响

近年来，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多边贸易体制遭受严重冲击，但多数国家并未放弃维护多边贸易体制的努力。与此同时，区域经济一体化、特别是大型区域自贸协定（Mega-FTAs）成为推动全球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加快国际经贸规则重构的重要路径。《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是高水平的区域自贸安排，其12个成员分布于五大洲，倡导“21世纪新规则”，并欢迎有意愿的、符合标准的经济体加入。2020年11月习近平主席宣布中国将积极考虑加入CPTPP，2021年9月中国正式申请加入CPTPP，彰显了中国坚定不移推进高水平开放的决心，不仅关乎中国自身的开放与发展，也将有助于共同营造开放型区域经济环境、为互利合作开辟广阔前景，助推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建设更加稳定繁荣的开放型世界经济。为此，我们基于数据分析与模型模拟，开展专题研究，以帮助各方更好理解中国加入CPTPP的宏观经济影响。 第一部分 中国的加入将显著提升CPTPP的全球影响力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加入CPTPP，将显著扩大CPTPP的经济规模、区域内市场，提升亚太地区的经济活跃度、在全球经济中的重要性，使之成为具有更强全球影响力的超大型区域贸易协定。 一、中国的加入将大幅扩大CPTPP的宏观经济规模 按2023年数据，中国的加入将使CPTPP的GDP全球占比从14.8%大幅上升至31.6%，超越《美墨加协定》（USMCA）（29.9%）和欧盟（17.5%）。CPTPP覆盖的人口将从5.9亿人大幅提升至20亿人，全球占比从7.3%跃升至24.7%。 按2022年数据，中国的加入也将使CPTPP的消费规模显著扩大，从11.1万亿美元扩大至19.8万亿美元，全球占比从16.8%扩大至30.1%。 二、中国的加入将显著释放CPTPP区域内市场潜力 区域内消费市场规模将持续扩大。中国具有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是全球第二消费大国、市场增长潜力巨大，中国加入CPTPP，将显著扩大CPTPP的区域内市场规模。据经济学人智库（EIU）预测，2023-2026年期间，CPTPP区域内最大消费国日本的消费增速为1.1%，中国增速将达6.0%，超过绝大部分CPTPP成员。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报告，目前中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超过4.2亿人；商务部预测，未来十多年，中等收入群体将超过8亿人，市场潜力巨大，可为区域内消费市场发展提供坚实支撑。 区域内货物进口的规模和比重将大幅提升。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统计，2023年CPTPP区域内货物进口额为7025.7亿美元，占比为16.6%，低于欧盟3.8万亿美元的区域内进口规模和55.6%的占比，以及USMCA约1.5万亿美元的区域内进口规模和34.6%的占比。若中国加入，CPTPP区域内货物进口额将增加到2.3万亿美元，占13国从全球进口比重大幅提升至34.4%，规模超越且比重接近USMCA，显著缩小与欧盟区域内贸易的差距。 区域内服务进口的规模和比重将明显改善。据OECD统计，2021年CPTPP区域内服务进口为1570.1亿美元，欧盟区域内服务进口高达1.1万亿美元、占比49.5%，USMCA为1489.5亿美元、占比21%。若中国加入，CPTPP区域内服务进口将扩大一倍至3012.1亿美元，占13国从全球进口比重从15.5%提升至20.7%，虽与欧盟仍有差距，但规模上超越USMCA。 三、中国的加入将显著提升CPTPP贸易投资规模 货物贸易方面，若中国加入，CPTPP货物贸易规模将从8.4万亿美元增至14.4万亿美元，全球占比从18%提升至30.7%。从长期看，随着中国积极主动扩大进口，充分发挥进博会、消博会、广交会等国家级展会和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等重要平台的作用，未来中国货物进口的增长潜力巨大。 服务贸易方面，若中国加入CPTPP，按照2023年的数据，CPTPP的服务贸易将增加约9300亿美元，全球占比从18.5%提升至24.7%。目前，中国服务贸易进口规模居全球第二位，服务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56%，随着居民消费需求升级，未来中国服务进口拥有巨大的增长空间，将显著增强CPTPP区域市场对全球服务贸易提供者的吸引力。 利用外资方面，中国的加入，将使CPTPP成为全球吸引外资最多的区域。按流量计，中国是全球第二大外资流入国，若CPTPP包括了中国，其整体吸引外资规模将从2023年的约2630亿美元提高到4260亿美元，全球占比提高12个百分点至32%；从存量看，CPTPP吸引外资的全球占比将从20.6%提高到28%。 跨境投资方面，中国的加入有助于进一步释放CPTPP的跨境投资潜力。中国是对外投资大国，按流量计，排名全球第三，若CPTPP包括了中国，有助于进一步释放中国对CPTPP成员的投资潜力，将使CPTPP整体跨境投资规模从2023年的约3670 亿美元显著扩大至5150亿美元，全球占比从23.7%大幅提高到33.2%；从存量看，CPTPP跨境投资的全球占比将从22.7%提高到29.3%。 数据来源：WTO和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ITC），联合国贸发会议。 四、中国加入将使CPTPP形成超大型自贸区 中国加入，将使CPTPP成为全球规模第一的超大型区域自贸区。 从经济规模看，根据IMF对各国增长率的预测，若汇率不变，至2028年，以2024年不变价计，“CPTPP+中国”的GDP总量将达到43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32.5%，而同期USMCA和欧盟的GDP总量分别为38.7万亿美元和21.8万亿美元，占全球GDP总量的29.3%和16.5%。 从人口规模看，“CPTPP+中国”占全球的比重可能达23.7%，将为亚太地区乃至全球经济的增长提供更强动力。 注：本图通过赋值法绘制，对各自贸区内相关指标从低到高赋值1-5。其中，GDP增速为区域内2010—2023年实际增速，GDP预计增速为2024—2028年预计增速。GDP占比、人口占比和人均GDP均取2023年数据，消费占比取2022年数据。 数据来源：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合国贸发会议、世界银行的数据绘制。 从贸易投资看，“CPTPP+中国”将占到全球货物贸易的三成（30.7%）、服务贸易的近1/4（24.7%），吸引全球超过三成的外资流入和对外直接投资，成为支撑和促进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 数据来源：联合国贸发会议数据库。 第二部分 中国的加入将有力促进CPTPP成员与中国经济合作 中国是CPTPP成员的重要贸易投资伙伴，双方经贸联系不断深化、日益紧密。中国加入CPTPP，将显著扩大区域内市场、增强区域开放发展的吸引力，促进区域贸易投资增长和经济一体化深入发展。 一、将进一步密切中国与CPTPP成员的贸易往来 货物贸易：提供更多合作机遇。2024年，中国与CPTPP成员国贸易总额为1.5万亿美元，约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1/4，相比2010年的7029亿美元，年均增长5.7%。中国的加入，将促进与CPTPP成员的双边贸易。如CPTPP成员中的日本、韩国、越南和马来西亚均是中国前十大贸易伙伴，CPTPP实施高水平贸易自由化、零关税产品占比高达98.9%，特别是经贸规则对接、便利化水平提升，将进一步拓展合作空间。再如，中国与加拿大和墨西哥互为重要贸易伙伴，中国加入CPTPP，将使中加、中墨之间首次建立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的制度性安排，为双边经贸关系发展提供更大动力、更多机遇。 服务贸易：合作潜力巨大。据WTO数据库，2010年以来，中国与CPTPP成员的服务贸易快速发展，由649.5亿美元增加到2023年的1581亿美元，年均增长7.1%。中国加入CPTPP将显著促进区域内服务贸易发展。如，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亚位居中国服务进出口的前十大市场，中国与加拿大、英国和墨西哥 尚未签署双边自贸协定，中国加入CPTPP将为各自服务业发展、区域内市场开放与服务贸易增长创造更好的环境，有助于提升区域内服务贸易的活跃度、进一步扩大区域内服务市场规模。 二、将促进CPTPP区域内投资持续增长 加入CPTPP，一方面有助于进一步释放中国对CPTPP成员国的投资潜力，推动更多中国企业对CPTPP的投资、促进区域生产网络共赢合作；另一方面，会进一步提升中国市场开放水平、优化营商环境，共享发展机遇，并增强CPTPP成员国对区域外投资者的吸引力。 中国对CPTPP的直接投资：增长较快、潜力巨大。根据中国商务部统计，2010-2024年期间，中国对CPTPP成员国直接投资呈波动上升趋势，由71.1亿美元上升至281.9亿美元，年均增长10.3%。截至2023年底，直接投资存量为2040.7亿美元，是2010年底的9.4倍。 在CPTPP成员国中，新加坡、越南、澳大利亚是近年来中国对外投资的重要目的地。中国对新加坡直接投资从2010年的11.2亿美元扩大至2024年的179亿美元，年均增21.9%。2024年，中国对墨西哥、越南的直接投资同比分别增长43.5%和51.2%。 CPTPP成员国对华直接投资：仍有广阔空间。2010-2023年期间，中国从CPTPP成员国吸收的直接投资在波动中增长，由2010年的119.5亿美元增加至2023年的179.4亿美元；当前，CPTPP成员占中国利用外国直接投资总额的11%。 第三部分 中国加入CPTPP宏观经济影响的量化测算 CPTPP是代表着当今世界较高标准和较高自由化程度的区域贸易安排，具有全球新一代贸易规则的特征。为量化中国加入CPTPP、区域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提升可能带来的宏观经济影响，我们采用国际常用的全球贸易分析模型（GTAP）进行模拟。对于贸易自由化的影响，既考虑了货物贸易自由化，也开创性地纳入服务贸易自由化因素。总体来看，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全球最具潜力的消费市场，中国加入CPTPP，将促进国内市场更加开放，区域市场更加活跃，中国融入更高水平更大范围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将为12个成员国和全球经济带来更多福利收益和增长动力。 一、模型假设 区域货物贸易制度性安排的整体经济效应，与贸易协定达到的自由化水平和覆盖的区域范围密切相关，我们采用国际常用的GTAP模型，模拟中国加入情境下对CPTPP现有成员国和全球可能带来的宏观经济影响。 相对于中国未加入的基准情景，实际GDP的变动是从国内生产者角度来衡量相互开放市场的结果；国民福利收益，则更多是对国民获益程度的评价，也是衡量成员方宏观经济收益的重要指标之一。 值得指出的是，模型模拟的结果是实际GDP、福利等宏观经济指标与基准情景相比的变动方向和趋势，不是对实际值的预测。此外，模型只反映了贸易转移和贸易创造效应等静态效果，并不能完全体现出中国加入CPTPP可能带来的全部收益，如促进竞争、扩大市场规模和吸引跨境投资等动态效应。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中国加入CPTPP，将使亚太地区形成更为紧密的区域产业链供应链关系和高水平的贸易自由化安排，提升全球投资者对亚太地区开放发展的预期和信心，进而促进全球贸易投资环境的改善、维护开放型世界经济，这方面的巨大收益也是本模型所无法体现的。 二、对现有成员和全球的宏观影响 中国加入CPTPP，对成员方的宏观经济影响是积极的。中国加入CPTPP，将使现有成员的宏观经济表现比基准情景有所提升，成员国GDP增长幅度不一，最高可能达到0.97%；现有成员货物和服务的进口和出口比基准情景都将出现增长，出口平均增长4%、最高达到15.7%，进口平均增长5%、最高可达12.5%；所有成员国的福利收益都将有所改进，最高达到545亿美元。 中国加入CPTPP，对于全球的总体影响是积极的。全球实际GDP将因此比基准情景提升0.2%，全球货物和服务贸易增长2.8%，每年的福利收益将增加1837亿美元。 总体来看，中国加入CPTPP，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对中国而言：有助于推动中国全面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加快市场化改革、进一步扩大高水平开放；有助于将中国的超大规模市场与CPTPP各成员市场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