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韩养老金融发展与中国之借鉴

Ω中银研究产品系列 日韩养老金融发展与中国之借鉴＊ ●《经济金融展望季报》●《中银调研》●《宏观观察》●《银行业观察》●《国际金融评论》●《国别/地区观察》 作为人类社会发展新现象，人口老龄化已成为全球性挑战，科学应对人口老龄化需系统施策，整合公共政策、科技、金融等多方面力量，其中，养老金融是各国主要应对手段之一。考虑到日本、韩国与我国在社会发展进程、文化背景等维度具有显著相似性，且均面临快速人口老龄化挑战，本文聚焦其养老金金融、养老个人金融以及养老产业金融三个维度，通过系统阐述和比较其政策设计、市场主体行为与数字技术交互作用特点及异同，进而提出契合我国国情的养老金融发展借鉴建议，旨在为我国养老金融体系优化与完善提供建设性参考。 作者：李金珂中国银行养老金融中心刘棣中国银行养老金融中心电话：010-8326 7613 签发人：陈卫东审稿人：周景彤梁婧联系人：程栖云刘佩忠电话：010-6659 4016 ＊对外公开＊＊全辖传阅＊＊＊内参材料 日韩养老金融发展与中国之借鉴 发展养老金融是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重要举措，对优化养老服务资源配置、促进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维护社会大局稳定具有重要意义。在当前形势和政策指引1下，如何探索、建立并持续优化养老金融发展框架、路径和策略，是值得研究的重要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要“借鉴吸收一切人类优秀文明成果”。日韩先于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且两国与我国在社会转型路径、文化基因、人口老龄化速度等层面呈现显著相似性，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日韩与我国养老金融体系的构建和发展面临相似机遇与挑战。本文聚焦日韩养老金金融、养老个人金融以及养老产业金融三个维度，通过系统阐述和比较其政策设计、市场主体行为与数字技术交互作用特点及异同，进而提出契合我国国情的养老金融发展借鉴建议，为中国特色养老金融体系构建提供东亚范式参照系。 一、日韩养老金融可借鉴经验 （一）日韩制度体系：成熟框架下动态完善 面对不断加剧的人口老龄化挑战，日本养老金融制度不断加强顶层设计和配套细则改革和完善，以适应其社会变化和经济发展需要。一是在养老金金融方面，建立健全政府、企业、个人权责清晰的三支柱养老金体系，截至2023年末，日本三支柱养老金总规模约为3.4万亿美元，排名世界第六2。二是在养老个人金融方面，引入住房反向抵押贷款和介护保险制度，建立“老龄化社会与金融服务官民圆桌会议”机制，先后颁布《金融行政方针》《高龄社会白皮书》等文件，引导金融机构系统提供针对老 年人资产运用和保值增值提供完善的金融产品和服务。三是在养老产业金融方面，先后颁布《高龄社会对策基本法》《高龄社会对策大纲》等法规和制度文件，每年召开由日本首相主持的高龄社会对策会议，通过制定严格的法律法规和产业标准、鼓励民间资本投入养老产业、培育养老产业行业组织、规范养老产业市场秩序等方式，促进了日本养老产业的快速兴起和蓬勃发展。 经过多年发展和改革，韩国借鉴日本，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养老金融制度和法律法规体系。一是在养老金金融方面，建立三支柱养老金体系，1998年修订的《国民养老金法案》规定，每5年需要对韩国国民养老金计划开展精算预测，并针对如何提高计划储备的可持续性、维持足够的养老待遇水平提出建议，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其养老保障体系可持续性。二是在养老个人金融方面，推出了长期护理保险和住宅年金制度，在保障老年人护理需求、提高老年人收入水平、推动养老产业发展方面取得一定成效。三是在养老产业金融方面，先后颁布《老年人福利法》《低生育老龄社会基本法》《老龄亲和产业振兴法》等一系列养老产业扶植法规、政策和规划等，通过明确各方权利和义务，为韩国养老金融高质量发展奠定了较为坚实的法律和制度基础。 （二）日韩金融创新：政策引导下的活跃尝试 日本政府在养老金融领域的支持和投入力度相对更大。一是在养老金金融方面，通过EET3和TEE4并行的税收优惠政策吸引民众积极参与个人养老金，通过大额财政拨款保障第一支柱养老金充足率和替代率。二是在养老个人金融方面，财政给予介护保险制度大力支持，其中政府财政承担介护保险筹资来源的50%，介护保险和政府财政各支付介护费用约35%-45%的比例。三是在养老产业金融方面，政府通过给予土地和税收优惠、提供长期低息贷款等方式，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养老产业，同时政府与社会在提供养老服务方面互动互补，形成了细致严格的市场准入标准和行业规范。这也带动日本目前基本形成了财政为主导、社会为主体的融资供给体系。 同时，日本金融机构在养老金融各个领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是在养老金金融方面，纳入核准名单的金融机构可为个人定额供款养老金计划（iDeCo）参加人提供存款、保险、共同基金、黄金商品等金融产品，个人储蓄账户计划（NISA）可投产品范围包括上市股票、共同基金、ETF5和REITs6，金融机构针对不同群体需求，推出了多元化个人养老金产品，增强了制度吸引力。二是在养老个人金融方面，日本的金融机构深入分析客户在不同年龄段的金融需求，将金融服务与生命周期相结合，把个人客户分为资产形成期（20-50岁）、资产运用期（50-70岁）、资产继承期（70岁以上群体），针对不同人生阶段客群的共性特点和个性化需求，提供财务规划、存贷款、资产管理、家族财富继承等综合化金融服务，并将产品和服务向家庭拓展。三是在养老产业金融方面，日本养老产业市场较为成熟7，养老产业市场化投资氛围良好，据统计，日本超过三分之一的上市公司积极涉足了老龄产业项目。日本金融机构亦积极开展养老产业金融业务，主要基于三方面考虑：一是承担社会责任，顺应可持续发展目标；二是日本社会贷款有效需求不足，而养老产业贷款期限长，且可享受优惠利率和政府担保政策支持；三是以养老产业服务为切入点，拓展个人客户。金融机构围绕养老机构经营涉及的各类课题（客户数量管理、医疗服务、多元化经营、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公司治理等），为养老机构设计综合服务方案，提供账面资金投资、综合融资规划、海外业务撮合、资金汇划、责任保险、客户推荐等全方位服务。 韩国金融机构积极开展养老金融创新。一是在养老金金融方面，在国民养老金基金（National Pension Fund，NPF）资产配置上不断优化，在国际市场波动性和不确定性增加背景下，近年来积极扩大海外投资规模，并充分利用多元化投资组合增厚收益，2023年，NPF基金实现了14.14%的回报率，创下自成立以来的最高水平。二是在养老个人金融方面，保险公司、基金公司、银行、证券等各类金融机构同台竞技，提 供了丰富多样的养老金融产品和服务，如长期护理补充保险、养老信托、长寿债券、搭建养老综合服务平台等，各金融机构为争夺市场份额，不断创新产品和服务，提高了老年人群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进一步促进了养老产业发展。例如，截至2024年6月，韩国长寿债券发行规模占全球长寿风险证券化市场的15%，排名全球第三。 （三）日韩科技应用：智能化赋能传统养老 日本政府高度重视福利用具研发，从而推动科技应用赋能养老产业发展。一是制定《关于促进福利用具研发及普及的法律》，规定由通产省（现在的经济产业省）为民间企业提供技术指导和资金支持，促进老年用品研发和使用。二是设立“福祉用具专门研发基金”（NEDO），每年对评选出的福祉用具研发项目进行资助。三是修订《高龄社会对策大纲》，作为政府中长期应对老龄化政策的指导方针，其重要思路之一是依靠技术创新的成果，提供面向老龄化社会的新服务。四是政府鼓励企业、银行、高校等联合设立产学研项目等。 借鉴日本重视福利用具研发的经验，韩国积极推动金融科技在养老金融领域的应用。一是养老服务注重与医疗保健、信息技术深度融合，通过利用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提高养老服务效率和质量，如搭建国家健康信息系统（NHIS），整合医疗、护理、保险数据，支持精准服务匹配；建立“银发数字身份链”，整合医疗记录、保险理赔等跨机构数据；逐步将可穿戴设备数据与保险产品定价相结合等。二是科技与产业深度融合，在智慧养老领域较为领先，老年用品注重智能化、便捷性设计，根据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数据，2023年智慧养老科技市场规模达12.7万亿韩元（约合635亿元人民币），年增速21%。 二、日韩养老金融面临的挑战 （一）日本养老金融面临的挑战 1.人口结构：超老龄社会的现实挑战 当前日本是全球人口老龄化程度最深的国家之一，应对老龄化是长期困扰日本社 会的头等难题。一是日本老龄化程度深，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05年日本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率达到突破20%，进入超级老龄化社会，2023年达到29.56%。二是日本人口规模较大，人口数量多于老龄化较为严重的韩国、西欧等国家，根据世界银行数据，日本2023年年中人口数为1.25亿人，排名全球第12。较大规模人口超老龄化引发的多重挑战正在深刻重塑日本社会结构：一是社会保障体系承受养老金支出膨胀和医疗护理需求激增的财政重压；二是家庭代际照护负担加剧年轻群体生存压力；三是内需消费萎缩与税收减少制约经济增长动能；四是劳动力短缺迫使产业转型并依赖自动化技术。如何构建可持续的养老金融体系，是关乎日本未来的严峻课题。 2.财政可持续性：社保压力与债务风险交织 根据世界清算银行数据，截至2024年末，日本政府杠杆率高达212.5%，居全球之首。由于日本在上世纪60年代设计社保体系之时，并未充分预料到快速增加的人口老龄化压力，出于让国民分享“二战”后经济增长成果的考虑，社保体系“大包大揽”，这直接导致日本社保支出（包括年金、医疗保险和介护保险等）快速上涨。2023年，日本政府社保支出约36.9万亿日元，占全部财政支出的三分之一，社保资金缺口以每年约1万亿日元的速度上升，资金来源主要靠国债等方式筹集，成为政府财政赤字的主要原因之一。日本战后生育高峰出生的800万人将在2025年集体进入75岁左右，由于“后期高龄老人”的医疗和介护费用分别是前期的5倍和10倍，日本财政和社保体系面临巨大持续运营风险，日本养老金融可持续性问题是重大挑战。 （二）韩国养老金融面临的挑战 1.人口结构：压缩型老龄化倒逼改革 当前，韩国已迈入超级老龄化社会，且老龄化速度全球第一。随着韩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一是带来了巨大的财政支出压力和养老金收支平衡压力，二是未来快速增长的养老需求可能面临供给缺口，三是对养老产业基础设施、产品和服务质量等提出更高要求，现有养老金融体系在资金储备和产品服务供给上可能难以快速匹配，若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可能会影响养老金融体系可持续发展。 2.老年贫困：代际矛盾挑战社会公平 根据保健福祉部和统计厅公开的e-国家指标数据，2023年，韩国以可支配收入为基准的65岁以上老年人口相对贫困率为38.2%，远高于整体人群的14.9%和劳动年龄人口（18岁至65岁）的9.8%，韩国老年贫困率位居OECD国家之首。究其原因，一是韩国国民养老金覆盖农民、个体户不足，这部分人群二三支柱养老金参与率也较低；二是国民养老金推出时间较晚，覆盖当下老年群体范围有限，根据韩国国民养老金史编纂委员会（2015）的研究，韩国65岁以上人口中60%以上不属于国民养老金的领取对象，同期这一数字在日本不到10%；三是韩国“名誉退休”普遍存在，使得实际退休年龄通常早于领取养老金年龄，中间存在收入断档期。老年贫困问题也提升了老年群体再就业水平，根据韩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2024年末，韩国65岁以上人口就业率37.9%（日本25.7%），老年群体收入近一半来源于工资收入。代际矛盾和社会公平问题，很大程度上造成了韩国养老金融体系改革阻力。 3.区域失衡：城乡养老金融资源供需不匹配 尽管韩国整体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但不同地区养老金融服务发展存在一定差距。一方面，韩国在上世纪70-80年代，曾出现进城热潮，大量农村青年从农村涌向城市，导致目前农村老龄化问题较为突出，空巢老人数量激增。另一方面，大城市和经济发达地区的养老金融服务相对完善，而农村和小城市服务覆盖范围和质量有待提高。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