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一赢家战略对企业融通创新的影响研究

杜亚光1，何瑛2 （1.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北京100006；2.北京邮电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100876） 摘要：中小企业是推动我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力量，但囿于资金、人才、技术等因素的制约，导致其参与大企业融通创新的积极性不高。在全社会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背景下，中小企业“精一赢家”战略能否提升其融通创新能力就成为当前实业界和学术界关注的重要问题。本文基于2011~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将我国分批次实施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培育政策作为一项准自然实验，利用PSM-DID方法考察了“精一赢家”战略导向对中小企业融通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精一赢家”战略显著促进了中小企业融通创新，这主要是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增强信息透明度和降低经营风险的作用机制得以实现；基于TOE框架的异质性分析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越强调合作文化和地区社会信任度越高时，“精一赢家”战略对融通创新的促进作用越明显；对于创新初期和成长期的中小企业而言，实施“精一赢家”战略对融通创新的激励效应更强；经济后果分析表明，“精一赢家”战略导向下融通创新水平的提高有助于改善企业的市场表现。本文不仅拓展了企业融通创新影响因素和“精一赢家”战略经济后果的相关研究，更为优化制度供给以推动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 关键词：精一赢家；融通创新；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核心竞争力中图分类号：F276.42，F273.1 0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小企业已成为推动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实现新兴技术产业赶超以及落实国家创新驱动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十四五”促进中小企业发展规划》指出，要增强中小企业创新动力，提升创新能力，并多次提及将“专精特新”企业作为优质中小企业的培育方向。在此政策背景下，涌现出众多长期聚焦细分市场、市场占有率高、创新能力强并掌握核心技术的“单项冠军”和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统称为“精一赢家”企业[1]。然而，实践中“精一赢家”企业参与产业链供应链大型企业创新决策的动 力尚不足，协同创新能力仍然不强[2]。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推动产业链上中下游、大中小企业融通创新”，通过政策引领和机制建设，推动形成协同、高效、融合、顺畅的大中小企业融通创新生态，这是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打造创新联合体、实现技术赶超的重要着力点。因此，探究“精一赢家”战略能否助推中小企业融通创新已成为当前学术界和业界共同关注的议题。 既有文献基于“隐形冠军”理论，研究发现“精一赢家”企业在创新绩效、国际化战略、地理分布和财务表现等方面具有突出优势[3-5]。随着国内对“专精特新”企业关注度的提高，政府创新政策、区域高质量发展等制度环境有助于促进“专精特新”企业创新[6-8]，尤其是“精一赢家”战略导向所产生的创新溢出效应较为明显。陈金勇等[9]发现“专精特新”认定政策能够通过“资源倾斜”效应促进中小企业技术创新；湛泳和马从文[10]认为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培育通过促进数字化转型和优化人力资本结构实现突破式创新；焦豪和李宛蓉[11]则从供应链治理视角，揭示了“专精特新”认定政策的创新溢出效应路径。此外，“精一赢家”战略有助于提升企业研发投入强度[12]，持续改善企业经营绩效[13]，促进产业链补链强链[14]，确立组织身份并优化资源编排，推动企业实现价值共创[15]。 融通创新是从开放式创新和协同创新演进而成的一种全新的创新模式[16-17]，既有文献对企业融通创新的影响因素及治理机制展开了理论探讨和实证检验，主要分为政府公共治理和数字经济驱动两类视角。一方面，政府在助力融通创新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主动型政企关系与企业融通创新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18]。另一方面，数字化变革促进了大中小企业的有效信息联通，使数字经济赋能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2]。李晓翔和张树含[19]从融合度和畅通度两个维度构建了企业层面的融通创新指标，发现底层数字技术运用与企业融通创新呈现倒U型关系，而数字技术实践应用则存在正向影响。进一步，数字化转型提升了企业智能制造水平，有助于降低协作成本、强化知识流动及缓解融资约束，从而促进链上企业间的融通创新[20-22]。 尽管现有研究关注到“精一赢家”战略对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意义，但研究结论尚未拓展至融通创新层面，同时鲜有学者从“精一赢家”战略视角出发探究企业融通创新的形成机制问题。特别是对产业链基础领域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而言，其融通创新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基于此，本文通过实证研究以尝试解决以下问题：（1）识别“精一赢家”战略与中小企业融通创新的影响关系，揭示其内在作用机制；（2）分析不同技术、组织和环境下“精一赢家”战略对企业融通创新的影响差异；（3）探究“精一赢家”战略影响企业融通创新的经济后果。研究结论不仅弥补了既有文献的不足，拓展了“精一赢家”企业的理论边界，同时还从实践层面为科技型中小企业融通发展提供了实现路径。 1研究设计 1.1研究假设 1.1.1“精一赢家”战略与企业融通创新 “卡脖子”技术问题是我国“十四五”时期迈向创新型国家前列必须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之一[23]，而量大面广的中小企业已成为驱动创新战略和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创新群体。 一方面，融通创新是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有助于催生全新的创新生态，为当前我国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卡脖子”技术突破提供系统性的思考框架[16]。另一方面，在“精一赢家”战略导向下，专精特新企业的大量涌现为破解“卡脖子”技术问题奠定了坚实的创新基础，但专精特新企业融通创新的意愿仍不强[24]。基于此，如何提升科技型中小企业融通创新能力就成为当前破解“卡脖子”技术问题的关键。 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阻碍主要来自创新主体之间的竞争性思维、协作成本以及激励不相容。首先，大企业为维持行业地位，往往对中小企业采取压制策略，以减少潜在竞争威胁。创新合作方面，大企业倾向于将中小企业视为单纯的业务伙伴，而非创新伙伴，对其创新活动和技术服务支持不足，甚至出于商业机密保护的考虑，拒绝同中小企业共享创新资源[2]，这不仅阻碍了创新要素的有效流通，也极大地降低了中小企业融入大企业创新生态链的可能性。其次，创新主体间存在较高的创新协作成本。信息不对称现象加剧了交易成本的上升[20]，加之社会诚信环境的制约，大企业或科研院所对持续经营和风险承担能力有限的中小企业缺乏信任基础，更倾向于同资源基础稳固、公司治理完善且风险承担能力较强的大企业开展技术合作，从而畅通供应链创新链并确保风险可控。第三，创新主体间的激励不相容也是制约融通创新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大企业的目标侧重利润率提升和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缺少长期性和系统性的创新生态思维；而中小企业总体上处于导入期和成长期，追求较高成长性和较低经营风险，然而在融资可得性、产品开发、持续经营能力等方面存在一定的短板，尚未形成参与大企业融通创新的能力基础。综上所述，中小企业核心竞争力不强导致创新主体间缺乏稳固的信任基础和创新协作意愿，从而阻碍了企业融通创新。 在中小企业群体中，“精一赢家”企业凭借其卓越表现脱颖而出，其核心竞争力根植于长期对细分市场的精准定位与持续的技术创新活动，这一优势的建立由其底层“T型战略”逻辑所决定。具体而言，该战略在横向层面强调细分市场的多元化拓展，而在纵向层面则专注于技术领域的深度探索，两者共同构筑起企业的核心竞争力[25]。基于竞争战略理论，一方面，“精一赢家”企业深耕主营业务，致力于提升客户满意度并巩固市场份额，为企业的经营稳定和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同时，企业聚焦技术领域的专业化和专用性，生产工艺追求精益求精，并致力于精细化管理，从而整体提升劳动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企业遵循差异化战略导向，通过采用独特工艺、技术、配方或原材料，并加大对研发与创新的投入，不断提升产品的创新性与质量。这种多元化拓展策略不仅构建了难以复制的竞争优势，还助力企业开辟蓝海市场，进一步扩大品牌影响力。总之，“精一赢家”战略导向下，中小企业向“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和“新颖化”转型，有助于促进市场和技术要素的良性互动，最终强化自身竞争力。进一步，中小企业竞争力的提升有助于推动产业链和供应链实现补链和强链目标[13]，强化了协作创新的信任基础和意愿，激励其他创新主体从竞争性思维转向合作共赢，有助于缓解双方信息不对称引发的交易成本，促进创新主体间创新要素的充分流动，为中小企业参与融通创新提供了内生动力和可行路径。据此，中小企业“精一赢家”战略通过增强中小企业竞争力，进而提升其融通创新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精一赢家”战略促进了中小企业融通创新。 1.1.2“精一赢家”战略影响融通创新的作用机制 依据资源基础理论，资源构成了企业战略实施与研发创新活动的基石。中小企业因在资源积累、抵押能力、社会网络构建及可持续发展能力上的固有局限，常面临严峻的融资约束挑战。因此，优化融资环境对于提升中小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至关重要。“精一赢家”企业聚焦主营业务，通过在细分市场的长期深耕，形成了较为坚实和忠诚的客户群体，能够为企业带来稳定的经营活动现金流，缓解了企业内源融资约束困境。此外，“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作为解决我国关键技术瓶颈的中坚力量，已被中央政府纳入“十四五”规划的重点培育与支持范畴，特殊的企业身份能够向外部投资者传递企业的正面信号，吸引更多外部投资者的关注和投资，缓解了企业外源融资约束，弥补了中小企业资源基础薄弱的劣势，使其及时把握研发投资机会，提高技术创新投入，最终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为此，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是“精一赢家”战略促进融通创新的潜在作用机制，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精一赢家”战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进而促进企业融通创新。 根据委托代理理论，现代企业制度下所有权与控制权的分离，导致所有者与经理人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问题，企业激励不相容机制下容易出现经理人的机会主义行为，降低了企业资源配置效率。从治理结构看，中小企业的治理体系较为简单，虽然管理决策效率较高，但面临一定的内部人控制风险，容易诱发代理成本，企业信息透明度更低。“精一赢家”战略导向下，企业战略目标使各种资源向主营业务和研发创新集中，一定程度上监督管理层凌驾内部控制和滥用资源行为的发生，有效缓解了代理成本，企业盈余质量得以提升。进一步，企业较高的盈余质量能够得到更多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关注，提升了企业信息透明度，从而起到外部监督的治理效果。随着信息透明度的升高，中小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信息不对称随之降低，有利于缓解交易成本，优化企业信息环境，促进资本、劳动和技术要素的互通融合，提升企业的综合竞争力。因此，增强企业信息透明度是“精一赢家”战略促进融通创新的第二种作用机制，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精一赢家”战略通过增强信息透明度进而促进企业融通创新。 企业持续经营能力是不可忽视的另一关键要素。资源编排理论认为，企业的核心竞争优势不仅源自静态的资源禀赋，更重要的是管理者如何动态地筛选、组合、捆绑及利用这些核心资源，使之转化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26]。对于多数处于行业追随者地位的中小企业而言，信息获取与整合能力的欠缺常常制约其资源编排的效率，进而削弱了其市场竞争力。不同于一般性中小企业，“精一赢家”企业采用独特的“T型战略”布局[1]，显著提升了企业资源编排的能力。一方面，企业将核心资源配置到细分产品市场以巩固市场份额，同时纵向做深做精技术体系，不断提升产品质量，确保了现有市场的稳定性。另一方面，基于主营业务实施差异化战略，企业把剩余资源投入新产品研发中，实现核心技术的应用场景多元化，拓展市场边界，增强企业韧性。由此可见，“精一赢家”战略导向下有助于缓解中小企业所面临的财务困境和经营风险，提升企业持续经营能力，从而增强企业核心竞争优势。总之，降低企业经营风险是“精一赢家”战略促进融通创新的另一种作用机制，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精一赢家”战略通过降低经营风险进而促进企业融通创新。 1.2研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