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荒、加薪潮是否会影响中国的投资环境?

1 民工荒、加薪潮是否會影響中國的投資環境? 分析員 王亞林 內容提要 近期，內地外商投資企業的勞資糾紛問題持續升溫，不少外商投資企業在員工的壓力下進行了幅度較大的薪資調整。在勞工市場逐步趨緊、人口紅利臨近拐點的背景下，內地過去勞工成本極低的時代已基本結束，預計未來勞工成本將呈現逐步上升的趨勢。勞工成本的上升對投資環境帶來一定的不利影響，尤其是技術含量較低的加工貿易產業，但整體影響相對可控:一方面，中國的勞工成本雖有上升，但仍不算太高;另一方面，中國的投資配套設施及軟環境遠遠優於周邊其他國家；最後，中國也可借此機會進一步主動調整產業結構，轉危為機，實現產業升級及可持續發展。 今年 5 月以來，內地先後有廣東南海本田、廣州豐田汽配、深圳富士康、臺山某臺資電氣厰、常平某港資玩具厰、廈門某臺資電路板厰、北京現代附屬零部件公司、南京夏普等企業由於員工對薪資條件不滿而發生罷工事件。罷工事件後企業均大幅調高了員工的薪酬標準從而形成較大規模的“加薪潮＂。“加薪潮＂結合2006 年以來的“民工荒＂問題，市場因此而擔憂是否會給外商投資企業帶來壓力？特別是部分原本利潤空間已相對較爲微薄的企業？中國的投資環境是否會受到影響？部分外資企業是否會向中國周邊國家遷移？本文將對上述問題進行分析。 一、目前的“民工荒＂及“加薪潮＂導致整體勞工成本上升 1、2006 年開始的“招工難＂問題愈發嚴峻 本刊所載文章觀點，僅代表作者個人意見。 第66號 2010年7月2日 內地的加薪潮及民工荒愈演愈烈 2 2006年開始，內地部分沿海城市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招工難＂問題，這一問題在 06 至 07 年逐步升溫，至 07 年逐步發展為“民工荒＂。2008 年由於全球金融危機，內地部分工厰停業，這一問題得到部分緩解。2009 年後，受經濟回暖、海外訂單大幅增加的影響，部分城市的用工難問題愈演愈烈。由於企業的用工難，導致在崗員工的工作負荷加大，員工爲了改善自身利益，紛紛向廠方要求更好的回報，甚至爆發了局部地區的工人罷工事件。從中囯人力資源市場資訊監控中心的數據來看，103 個主要城市崗位空缺與求職人數的比率從金融危機期間的 0.85，大幅回升至 0.97，已接近07~08 年的歷史最高點。 2、東部沿海地區的勞動力供給更加緊張 如果從各地區的勞動力供求比例來看，各地區的勞動力市場供求關係並不平衡，存在較大的地區性差異。從左圖可以看出，東部地區的勞動力供求比例已突破 1，而中西部地區的勞動力供求比例低於東部地區；在東部地區中，缺工最突出的是珠三角和閩東南地區，上述兩個地區的勞動力供求比例分別達到了 1.26、1.14，顯示較爲嚴重的供不應求。在缺工較爲嚴重的珠三角和閩東南地區中，廣州、深圳、東莞、泉州的缺工現象首當其衝。 3、缺工的企業主要以從事出口加工行業的貿易企業爲主 從缺工企業的所在行業來看，缺工企業主要是從事出口加工業貿易的企業，而從事高新技術產業、服務業等企業並不缺工（如圖）。缺工現象在待遇低的企業尤為明顯，根據廣東省今年上半年對省內 500 家企業的監測顯示，300 多家缺工企業月工資水準比不缺工企業低 200-400 元，且工作時間明顯長於不缺工企業；而月工資水準達到 1800 元以上、福利待遇較好的企業基本都不存在缺工現象。 4、第二代農民工就業觀念與第一代存在差異是缺工的原因之一 1990年前後沿海特區的建立和出口製造業的迅速發展，使得對工人的需求大幅提升。由於當時第一批嬰兒潮（1950~1960 年）正處於青壯年，農村存在龐大的剩餘勞動內地崗位空缺與求職人數的比率接近歷史高位 3 力，這些 “嬰兒潮＂一代便成為第一批進城的農民工，而目前此批農民工已步入中老年，難以再進城打工。根據國家統計局調研結果，出生於 80 後的新一代農民工數量目前已達9000萬人，占外出農民工總量超過 60%，成為農民工的主體。雖然新一代農民工的數量仍然較爲龐大，但仍難以超越過去的嬰兒潮一代。這部分農民工屬於計劃生育政策下出生的一代，由於社會的發展，新一代農民工的就業觀念與上一代有較大的不同，在就業選擇、工作條件、勞動保護上有更高的要求，不再像父輩一樣願意在工資水準極低的企業就業，這也是部分低端加工貿易行業缺工的原因之一。此外，第二代農民工基本上均擁有一定程度的教育背景，對未來有一定的抱負，在現實與理想存在較大差距時，可能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爲。 5、人口紅利臨近拐點是“民工荒＂的主要原因 內地近期用工難背後的主要原因，是人口紅利的拐點可能逐步顯現。根據聯合國的統計數據，中國的人口紅利階段從 1980 年開始，大約持續到 2015 年，其後勞動力占總人口的比重將持續下降，目前人口紅利已接近尾聲。從左圖可以看出，日本的工作年齡人口佔比在 1990 年達到頂峰，中國將在 2015 年左右達到頂峰，相比之下，印度的人口結構相對較爲年輕，預計工作年齡人口將在 2040 年才達到頂峰。 6、“民工荒＂及“加薪潮＂導致中國勞工成本進入上升通道 今年以來，廣東、山東、吉林、北京等十多個省市陸續上調了最低工資標準，平均調整幅度在百分之十七左右。這股“加薪潮＂在深圳富士康“十二連跳＂後進一步升溫，富士康的母公司臺灣鴻海集團 6 月份宣佈，內地富士康的新員工，在通過試用期後將大幅加薪逾六成。廣東南海本田也在員工罷工後加薪百分之三十三。最近江蘇昆山市一間台資工廠逾二千名工人罷工，要求加薪30%，目前勞資雙方仍在溝通之中。 沿海地區的缺工現象將迫使企業逐步提升勞工待遇，而且這一現象有逐漸向中西部地區蔓延的趨勢。隨著中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中西部地區企業的薪酬與沿海的差距逐步縮今年內地普遍上調了最低工資標準 中西部地區工資增幅較快，工資水準已與東部地區基本相當 中國的人口紅利可能已接近尾聲 第一代農民工已經年邁，第二代農民工較第一代有更多的社會要求 4 小，工資漲幅也相對較快。根據國家統計局2009 年的調研，東部地區外出打工者的月均收入為 1455 元，中部地區為1389 元，西部地區為 1382 元，東部只比中西部高 5%；而 5年前東部地區工資比西部平均高 15%。 綜上所述，當前愈演愈烈的“民工荒＂及“加薪潮＂將導致中國勞工成本的整體上升，過去中國極低勞工成本的年代基本已成爲歷史，預計未來隨著內地勞動力供求逐步平衡，人口紅利臨近拐點，勞工成本在較長時間內將呈現上升趨勢。 二、勞工成本上升對內地的投資環境帶來不利影響，但相對可控 針對中國內地勞動成本上升的現象，市場擔憂是否會對內地的投資環境帶來不利影響，從而出現外商投資企業大規模外遷的情況，目前市場呼聲最高的是越南及印度未來有可能逐步取代中國“世界工廠＂的地位。實際上，評價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投資環境，員工的工資成本僅僅是一個方面而不是全部，該地區的政局是否穩定，基礎設施是否齊全，政策配套是否完善等因素也較爲重要，綜合而言，中國內地的整體投資環境仍具有較大優勢。 1、內地的勞工成本雖有上升，但仍不算太高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統計，2008年中國平均家庭月收入為 1210 元人民幣，同期印尼及菲律賓職工月平均工資折合人民幣分別為 1500 元人民幣及 650 元人民幣。2008 年印度職工月平均收入約為 135 美元（約 920 元人民幣），而印度官方的統計數字人均月工資收入僅為 76 美元（約 520 元人民幣）。根據越南勞動榮軍社會部的統計，2009 年越南企業工人月平均工資為 275 萬越盾（約 1375 元人民幣）。上述統計數字的口徑可能不盡相同，但可以看出，儘管中國的勞工成本近期有所上升，但相比周邊國家仍不算太高。 與發達國家和地區相比，近期美國及歐盟均提出要重新發展製造業以改善就業水準，但從當地勞工成本來看，根據美國勞工部的統計，2009年美國家庭平均收入約為 5 萬美元，遠遠高於中國。歐盟內部各國的工資收入水準差距較市場擔憂內地外商投資企業會否大量外遷？ 中國的勞工成本雖有上升，但與其他東南亞國家相比，仍不算太高 歐美地區重新發展製造業明顯不具有成本優勢 5 大，但勞工月平均工資基本介於 1800~3000 歐元之間，也大幅高於中國。因此，發達國家重新發展製造業的計劃在很大程度上並不具有成本優勢，因此預計在短期內不會出現大規模的企業，尤其是中低端的製造業回遷發達國家的情況。 但是，勞工成本上升將對從事低端製造業的企業（例如加工貿易行業）帶來沉重壓力，因爲目前這些企業的利潤空間只有 5%左右，最大不超過 10%，而勞工成本在此類企業整體成本中佔比較大，基本介於50%~80%之間，因此，勞工成本的上升將對此類企業帶來較爲不利的影響。 2、中國的政局及基建配套等方面遠遠優於周邊國家 評估一個國家或地區的投資環境時，政局、基建配套、法制環境等因素同樣重要。在政局方面，東南亞各國尤其是泰國、菲律賓、印尼等國國內各類民間運動不斷，政局問題一直是困擾外商投資的首要問題。在基礎設施配套方面，中國無疑具有顯著的優勢。內地近幾年的基礎設施配套建設逐步完善，高速公路與高鐵、機場等交通基礎設施幾乎已覆蓋全國所有一、二綫城市。反觀東南亞國家，以印度為例，據報道，目前印度的供電系統相對薄弱，電力生産幾乎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居民及企業用電需求。此外，包括印度、越南在內國家的醫療衛生等問題仍是制約外商大舉進入的主要因素之一。在政策配套方面，中國近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已積累起較爲成熟的法律環境，這是其他國家所不具備的。 3、中國龐大的市場也是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重要因素之一 大部分外商投資企業在內地投資，一方面看中內地的投資環境，另一方面也能更好的利用內地龐大的市場，相當規模的外商投資企業最終產成品是在內地進行銷售，因此，如果外遷將可能失去這個龐大的市場。此外，大部分外資企業在中國內地已發展了較爲龐大且穩定的上下遊客戶群，如果遷移至其他國家，有可能導致此部分客戶群的流失。 4、中國的勞工生産率相對較高 根據美世咨詢公司 2007 年的調查，中國、印度、越南、中國在政局穩定、基礎設施配套方面優勢明顯 中國在外商投資的政策、法規方面已較爲成熟 外商在內地投資可以利用內地龐大的市場，而且已經積累了一定規模的上下遊客戶關係 低端製造業將受到較大衝擊 6 巴西、俄羅斯五囯的勞動生産率指數分別為 2410、1365、1100、5132、2125，中國儘管低於巴西及俄羅斯，但顯著高於印度及越南。已在印度設厰的臺灣電器供應商樂榮工業股份表示，印度員工的工作效率與中國員工仍有一段差距，印度員工 3 個月試用期的淘汰率高達 5 成。加上本地物價與收入不成比例，通貨膨脹率居高不下，預計未來工資增長將是必然的趨勢，該電器供應商還表示，若計入工作效率、法律規定、員工管理、醫療福利等成本，印度的勞力成本其實未必比中國內地更便宜。 綜上所述，儘管勞工成本上升將對內地外商投資企業帶來一定的影響，特別是技術含量較低的加工貿易行業。但整體來看影響相對可控。在沿海地區勞工短缺，成本上升的情況下，可能出現內地的外商投資企業集體內遷的局面。例如，臺灣鴻海集團表示，未來將考慮逐步將富士康深圳廠房遷至河南及天津。 三、催生結構調整及產業升級的良機 勞工成本上升對外商投資企業的影響應從兩方面來看，一方面對其經營成本上升，對其利潤產生不利影響；另一方面成本上升也將倒逼企業進行結構調整及產業升級，從而對整體經濟結構調整，轉變增長方式有利。 1、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將倒逼企業加大結構調整及產業升級的力度，轉變增長方式 目前的民工荒主要集中於加工貿易占比較大、產業結構較低端的珠三角和閩東南地區（如圖），當地企業技術含量和出口附加值不高。一部分企業仍依靠廉價勞動力賺取利潤，這些地區隨著勞動力市場供給逐步平衡，企業對農民工的吸引力就越來越低。反觀產業結構升級相對較好的長三角地區，工資水準和漲幅就高於珠三角，因此民工荒的程度也較輕。近期出口復蘇的地域差異也體現了這一點，低端產品占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