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论中美关税摩擦的影响：入世以来中国贸易网络关系的演化历程

入世以来中国贸易网络关系的演化历程 ——兼论中美关税摩擦的影响 阅读摘要 全球贸易网络（GlobalTradeNetwork，见图表1）刻画了不同国家之间的贸易往来构成的复杂全球贸易联系。图表1呈现的全球贸易网络包括241个节点（node，即国家或者经济体），刻画了23,085对双边贸易关系，平均每个经济体拥有超过95个贸易关系。 中国作为贸易大国，在贸易规模、贸易伙伴、出口产品结构、以及进出口关系的密集复杂性上均有重要地位。“特朗普2.0”关税政策，不仅会对中国进出口产生一定影响，也会沿着以中国为节点的贸易网络产生溢出效应（spillover），进而在中长期内推动全球贸易格局调整。因此，从全球贸易网络的角度分析中国的贸易图谱，不仅有助于更清晰地分析“特朗普2.0”关税政策对于中国贸易关系的影响，同时也能够对于前瞻中国贸易网络拓展前景有更全面深入的参考和启示。例如拓展中国贸易网络，除了增加贸易流量以及丰富产品图谱以外，也应考虑提高中国在贸易网络中的枢纽节点角色，以及加强贸易网络的韧性。本篇作为中国贸易深度专题系列研究的第一篇，拟量化分析中国的贸易网络关系图谱，并梳理回顾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及“特朗普1.0”关税政策对于中国贸易网络关系变迁的影响。 欢迎扫码关注工银亚洲研究 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李卢霞兰澜张润锋杨童舒 入世以来中国贸易网络关系的演化历程 ——兼论中美关税摩擦的影响 一、加入WTO以来中国贸易网络关系的演化（2001-2017） 数据来源：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AppliedNetworkScience 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以来，中国在全球贸易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一段时间内，中国的对外贸易呈现出“总量上高增长，贸易伙伴不断增加”的特征，主要表现为：（1）扩展边际（extensive margin）的变化，也即新的贸易关系的建立，与现有贸易伙伴拓展新的商品或者服务贸易品类，或者成立自贸区。扩展边际的变化带来了以中国为节点的全球贸易网络密度的上升。（2）集约边际（intensivemargin）的变化，也即与现有贸易伙伴的贸易 规模不断上升，以及对不同贸易伙伴贸易占比的改变。集约边际和扩展边际的共同变化带来了贸易规模的不断上升，以及中国在国际贸易合作关系中重要性的提高。而扩展边际的增加，同时带来了：（3）中国的贸易集中度有所降低，也即出口对象更加分散，欧美日等国家的集中度逐渐下降，东盟以及“一带一路”等国家的重要性有所上升（见图表2）。 数据来源：Wind、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 （一）扩展边际（extensivemargin）：自贸区网络拓展，关税水平明显降低 入世支持中国出口商品进入更广阔的国际市场，中国新 拓展了28个出口目的地2，其中亚洲11个3、欧洲5个4、美洲5个5、非洲7个6。通过进一步降低关税，以及削减非关税措施，与发达国家及发展中国家建立了更广泛的自贸关系。2001-2024年，共建立了23个自由贸易协定7（FTA），其中包括与新西兰、韩国、瑞士、澳大利亚等发达国家，以及智利、秘鲁、柬埔寨、毛里求斯等新兴市场国家签订FTA，部分FTA（如中国-新加坡、中国-新西兰、中国-东盟自贸协定升级版等）在近年得到深化8。得益于更广泛自贸协定建立等， 中国的关税水平明显下降，非关税措施同步放宽。中国进口商品关税总水平从2001年的15.3%逐步降低到2005年的9.9%。2010年中国关税总水平已经降至9.8%，其中农产品平均税率降至15.2%，工业品平均税率降至8.9%9。同时，中国自2005年1月起全部取消对424个税号产品的进口配额、进口许可证和特定招标等非关税措施10。 （二）集约边际：贸易占比的国别变化 自2001年加入WTO以来，中国的贸易集中度经历了明显的变化。对美欧出口占比先升后降，对东盟等市场的出口占比提升、对传统的港澳台及日韩市场出口占比下降。具体地，对美国出口自2001年的20.4%一度增至2006年的21.0%、后下降至2017年的19.1%，整体下降了1.3个百分点；对欧盟及英国份额也自2001年的17.9%一度增至2008年的23.0%、后下降至2017年的19.1%，整体增长了1.1个百分点；此外对东盟份额增长了6.1个百分点、对南亚三国11份额增长了3.1个百分点，对中东、非洲等地区也有一定增长；对港澳台（-5.1%）、日韩（-11.0%）的占比下降，同期香港毗邻港口快速发展、双边贸易部分替代转口贸易，日本经济停滞、内需疲弱为主要原因（见图表3）。 数据来源：WIND、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 数据来源：WIND、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 总体来看，中国出口金额在入世后十年（2001-2011年）大幅增长6.1倍，复合增速21.7%、远高于入世前（1991-2001年）的14.0%。中国贸易顺差在入世前不足300亿美元，入世后五年内增加了近5倍（2006年，1,775亿美元）（见图表4）。至2024年，中国出口金额为2001年的13.4倍，贸易差额为2001年的44倍。 量化分解的结果显示，2001-2011年间中国贸易的增量有67.3%是由于集约边际（即贸易占比的国别变化）带来的，而32.7%是由于扩展边际（即扩展新的贸易伙伴）带来的。 二、“特 朗 普1.0”时 期 中 国 贸 易 网 络 的 调 整 情 况（2018-2024） （一）“特朗普1.0”关税图谱：先轻后重、分步加征、税率超调 总体来看，“特朗普1.0”对华关税摩擦呈现“先轻后重、分步加征、税率超调”几个特征。自清单1、2机械、运输工具等资本品逐步扩大至清单3、4农林产品、金属、纺织品等消费品，关税摩擦后中国约六成输美产品受加征关税影响（详见前期报告《“特朗普2.0时代”首轮关税行动解读及前瞻：政策篇》），纳入清单商品出口额下降幅度与关税税率正相关、未受加征关税产品出口保持显著增长。 从时间上看，“特朗普1.0时代”中美关税摩擦总体分 为四个阶段：（1）2018年上半年以局部加征为主，这一阶段依据201条款对洗衣机和太阳能板进口实施保障关税12、依据232条款对钢铁和铝加征关税13，产品范围较小、针对性不强14，故对华平均关税率仅自3.1%小幅增加至3.8%;（2）2018年7-9月大幅度加征关税，对华平均关税率大幅上升至12.0%，主要由对清单1、2、3商品加征关税引起；（3）2019年6-9月关税摩擦进一步升级，对华平均关税率进一步上升至21.0%，主要由提高清单3税率15并对清单4A商品加征关税引起；（4）2020年1月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美国降低清单4A税率16并取消对4B商品加征关税计划，对华平均税率略微降至19.3%（见图表5）。 具体地，清单1（340亿美元）以机械、电子产品、运输设备为主；清单2（160亿美元）进一步将化工行业纳入；清单3（2,000亿）将加征关税商品自资本品扩大至农林产品、金属、纺织品等消费品并大幅增加应税化工品种类；清单4A（1,200亿美元）是对清单3在农产品、金属、纺织品领域的进一步深化（见图表6）。 数据来源：USITC、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 相应地，至达成第一阶段协议的2020年，中国输美产品中有约六成受到加征关税的影响，其中36.1%18的商品适用25%关税（被列入清单1、2、3），21.1%的商品适用7.5%关税（被列入清单4A），另有42.8%的商品尚未受影响（见图表7）。 数据来源：PIIE、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 相对于关税摩擦前，适用25%关税的商品（清单1、2、3）对美出口下降最明显，一度减少了38.5%19，适用7.5%关税的商品（清单4A）对美出口也一度减少了15.6%20，未被纳入清单的商品后续仍保持较可观增长（见图表8）。USITC估算显示301关税税率每增加1%，从中国进口的相应产品的进口额下降约2%。 （二）“特朗普1.0”关税摩擦后，中国贸易网络集中度进一步下降 关税摩擦后，中国商品出口的国别结构更加多元化，即网络集中度进一步下降。具体来看，发达国家贸易占比下降、新兴市场份额上升；至2024年美国、欧洲、东盟为中国的主要出口目的地，合计份额近半；拉美及“一带一路”国家份额显著扩大，成为重要的出口增量市场。具体看： 1.美国、欧洲：出口占比显著下降但仍为重要市场，2024年合计占比超30%。 中国对美欧出口依赖度逐步下降但仍为核心市场。受关税摩擦影响，中国对美国出口占比明显下降，至2024年对美出口占比已不及15%、较2017年下降了4.5个百分点，但美国仍是中国的第二大出口目地（仅次于东盟、略高于欧盟）。 近年受欧盟及英国取消对中国普惠制关税待遇21、乌克兰危机后产业链重组、2024年以来欧盟内需疲软等因素影响，中国对欧盟及英国的出口占比下降了2.5个百分点至16.6%。 2.亚太地区：东盟的出口份额受产业链合作、区域内贸易政策提振显著提升，2024年占比超16%，对香港、日本出口份额有所下滑。 东盟在中国出口中的份额显著提升。近年来中国对东盟出口额占中国总出口的比重持续扩大，2024年达16.4%、提升了3.9个百分点。中美关税摩擦、内地产业升级、东盟积极发展本土制造业等因素，共同推动内地与东盟产业链投资和贸易合作；2022年RCEP22落地通过降低双边关税23、简化通关手续24、区域内原产地累积规则25降低贸易壁垒，进一步密切了中国与东盟间的贸易关系。 港澳台地区及日韩的出口份额有所下滑。2024年中国对港澳台、日韩出口占比分别为10.4%、8.3%，明显低于2017年（分别下降4.2、2.3个百分点）。其中，香港面临美国关税摩擦扩大至香港商品26、新冠疫情拖累跨境运输以及中国 内地自贸区等发展影响，转口贸易活跃度有所下降。日本对华关税政策调整27、中美关税摩擦外溢等不利因素均拖累了中国对日出口份额。 3.其他地区：拉美、“一带一路”等新兴市场对扩大中国出口、降低出口集中度有重要意义。 拉美、“一带一路”沿线等新兴市场增长明显。2024年中国对墨西哥、加拿大、巴西和阿根廷的出口份额扩大至6.1%、较2017年提升了1.4个百分点。其中，美国“近岸外包”政策及中墨、墨美间部分上游产品（如化工原料等）贸易量增加28。巴西自华进口增长主要受“新三样”（太阳能面板、锂电池和光伏产品）需求增加的推动。此外，“一带一路”倡议落地推动了中国对非洲、中东等新兴市场的工业制成品（如机电、纺织等）出口的增长，非洲（除埃及外）、中东核心七国29占比自2017年分别提升0.7、0.3个百分点。乌克兰危机后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增长较快，2024年对俄出口占比增至3.2%（2021年为2.2%、2017年为1.9%）。 数据来源：WIND、中国工商银行（亚洲）东南亚研究中心